那些不知被什么驱使着的联邦军士兵们依旧在稳步推进。流弹有时只是从共和军士兵们的头顶划过,有时却会不偏不倚地击中他们的脑袋或胸口。又一名机枪手倒下了,前去接替战友的新机枪手刚扑到机枪面前就被迎面而来的子弹夺取了性命。目睹这一切的帕克除了无能为力地大吼大叫之外,别无他法。很快,他就不得不认真地考虑撤退了,不然他也会在不久之后加入亡灵的行列之中。
待到守军的防御稍有减弱,蜂拥而上的联邦军向着塞萨尔涌来。纵使麦克尼尔有三头六臂也没法护得镇子周全,敌人还是不可避免地找到了缺口。在塞萨尔南部的边缘地带,有一个排的联邦军成功地攻入了镇子,并试图在镇子中建立起一个稳固的据点。还没等他们以自己占据的房屋为中心封锁附近的街道,一支疯狂的共和军敢死队便把他们堵回了屋子里。为首的那白人壮汉有着奇怪的莫西干人发型,他端着一挺轻机枪冲在最前面,把还没来得及逃脱的敌人打了回去。
头破血流的敌人顽强地占据着那几栋屋子,仍在负隅顽抗。见此情景,伯顿不慌不忙地让其他人退后,而他则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接近了房屋并开始放火。逐渐蔓延的火势迫使敌人撤出房屋,而每一个仓皇失措地逃跑的联邦军士兵都成为了共和军士兵的枪下亡魂。
5月6日上午,以第十步兵团为主力的联邦军使出了浑身解数,仍然未能攻入塞萨尔。他们在镇子外围丢下了六百多具尸体,而后狼狈地暂时后撤。与此同时,第四骑兵团对塞萨尔的守军进行了增援,并出其不意地玩起了他们最擅长的把戏:从山林里袭击敌人。卡尔多苏上校仅存的骑兵部队以出神入化的灵活攻势扰乱了联邦军,使得敌人始终无法在战线上的关键节点集中兵力。
“也许我们能够坚持到明天。”前来向麦克尼尔索取炮弹的斯塔弗罗斯把其他阵地上的情况告诉了对方,“但是我军的弹药会在明天的某个时候消耗殆尽……而且我们无法预料敌人会在晚上玩什么花样。”
“他们在短期内不会再使用恶魔了,除非他们想被刚成立不久的【世界华击团联盟】(wlof)列为立威对象而重点照顾。”麦克尼尔指了指附近的一座小屋,让斯塔弗罗斯自行去找人搬运炮弹,“斯塔弗罗斯,快把补充进来的增援部队都送到缺口上。我们不能让敌人这么快地攻入镇子内。”
愁云惨淡,阴沉的天空在共和军和联邦军士兵们的心中都投下了一道阴影。在这道确保共和军第11师(至少是位于阿拉瓜亚河东岸的那部分)能安全撤退的最后防线面前,曾经参加过平定圣保罗起义之战的联邦军第1步兵师遭遇了他们迄今为止所见识过的最激烈的抵抗。如果说圣保罗州的平民踊跃参与到抵抗他们的战斗中也仅仅是让他们感到厌恶和烦恼的话,那么共和军第四骑兵团此刻爆发出的战斗力就足以使得他们真正产生恐惧了。
“你不觉得他们身上藏着些秘密吗?”坐在卡车里的萨尔加多上校笑着对身旁已成了光杆司令的费雷拉中校说着,“我以为他们会被北方叛军内部的斗争所牵制……没想到啊,加入北方叛军之后,他们反而变得比原先更难对付了。”
“我想那大概是某种比我们更坚定的意志。是的,敌人做到了我们整合运动没做到的事情,他们真正让士兵做到了放弃自我、全身心地服务于集体目标。”费雷拉中校叹了一口气,他刚才眼睁睁地看着萨尔加多上校把他手头仅存的部队送去了前线,想必那些人如今已经光荣地回归到了上帝身边,“……我们还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长官。”
“行了,不必在我面前说什么【我们整合运动】。”萨尔加多上校还没能从前几次被卡尔多苏上校击败的心理阴影中走出,不过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一雪前耻了,“你听说过他们在北方做的事情吗?这些人呢,用别人的财产兑现承诺时可比我们更慷慨。”
但卡尔多苏上校大概会无情地驳斥这种诽谤并笑话爱德华多·萨尔加多只能以己度人。加入共和军以来,他几乎没有得到过什么报酬,更别说名声了——在整合运动治下的巴西其余地区,他的名字几乎和无恶不作的匪徒直接联系起来。
那么,促使他决定主动为第11师承受最危险任务的究竟是什么呢?是某种基于信仰的殉道冲动,还是对整合运动的反感和痛恨?他相信战友们和他有相同的想法而且能理解他的决定,然而再无回头路的中年军官却还是感受到了片刻的茫然。
“长官,您认为圣保罗的战友们为什么在明知战败之后还要拼上性命保护我们突围、让我们北上呢?”和卡尔多苏上校分别之前,获悉了长官疑问的麦克尼尔用反问来回答同伴的问题,“是仅仅因为纪律和法律吗?”
“老实说,我不是很清楚。”卡尔多苏上校笑得有些心虚,他不知自己和麦克尼尔一别后还能否见面,“这样的例子很多见……战败后的军队仍然忠实地执行着已经不具约束力的命令、去屠杀俘虏和平民甚至是前来招降他们的使者……然后为自己换来一个更悲惨的下场。”
“那是另一种例子了,而我们都知道您还有听命于您的我们并不是那种人。”麦克尼尔骑上战马,准备出发,“……我不知道他们的感受,但我想,他们也许盼望着我们能够代替将死的他们实现理想。对于他们来说,目睹着自己的理想被彻底粉碎比死了更令人绝望……而他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坚信我们能够代替他们见证那个未来。”
“我并不认为我们能够把自己的理念托付给共和军,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想的。”卡尔多苏上校也跳上了战马,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生疏,“可我更不喜欢整合运动……你说得对,活在那种未来之中与死了无异。我们巴西经历了几十年的宪政,如今倒退回野蛮之中,这等耻辱值得我们铭记。”
回想起十几个小时之前和麦克尼尔的对话,坐在帐篷里的卡尔多苏上校又一次拿起了步枪。在几名卫兵的陪同下,他走出帐篷,来到漆黑一片的树林旁,只有那些此起彼伏的火光能够照亮他和战友们重新坚定起来的面容。眼尖的士兵们看得真切,长官衣领上左右两侧对称分布的6颗金属八角星已经不见踪影。
“长官,敌人打过来了——”
“出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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