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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佐格总督又看了看那张老照片。脊背还没有弯曲的老杰克正和一名满脸笑容的妇女站在前面,身后是一名高大的青年军官。
雅各·赫尔佐格将照片放在一旁,略显慵懒地问道:
“您已经把他送上了去巴黎的飞机,这件事应该结束了。”
迈克尔·麦克尼尔翻开报纸,指着下一页的死伤者名单上那个醒目的名字。托马斯·兰德,南非总督侍从武官。
“您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去,我怎会记住那些无关紧要的角色?”赫尔佐格总督不去看那张老照片,他将照片推到了麦克尼尔眼前,“我还以为您有更重要的事情。”
麦克尼尔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一字一顿地对赫尔佐格总督说道:
“阁下,如果不是我在整理他丢弃的杂物时发现这些东西,我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巧合。阁下,他的独生子是为了保护您而死,他的妻子因为伤心过度也在当年去世,他本人流落街头,而我在这几个月以来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一句诋毁您的话。他是有理由恨您的,然而他没有——问题是,您对得起这份信任吗?”
赫尔佐格总督疲惫地看着麦克尼尔,他没有从麦克尼尔的脸上看到愤怒。那种表情更像是怜悯——不,像是那些自以为是的神甫向野蛮人宣传主的真理一样。总督看了看正在门外站岗的警卫,他放弃了让警卫冲进来赶人的想法。
“麦克尼尔,我不在乎别人是否尊敬我,又是否对我怀着仇恨。”赫尔佐格总督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了一瓶红酒,这原是不久前别人送他的礼物,“我相信你能理解这一点。我为了南非全体公民的福祉而奋斗,爱我的人不能帮我完成这个事业,恨我的人也不能阻挡我的脚步。如果我们太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们的动机就会发生改变……太在乎自己的支持者,转而只去保护他们,那就失败了。”
他拿来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放在麦克尼尔眼前。
“侍从武官和保镖为了保护雇主而死,是天经地义的。他们的家人必须理解这一点……”
“但是,当我和他说,我要试着去救阿达尔贝特以换来靠近总督的机会时,他没有反对。”麦克尼尔主动拿过酒瓶,为总督倒上了一杯酒,“换作是我,我会很乐意看着阁下的独生子送命。纵使我们知道杀死那位军官的真正凶手是刺客而不是您,一般人恐怕还是会迁怒于让保镖承受风险的雇主吧。”
赫尔佐格总督一言不发地听麦克尼尔叙述着这些事实。他不在乎这些,他必须前进,被他甩在身后的那些人不值得得到他的关注。除非关注那些人会带来特殊的收益,他才会略微心动。
“阁下,不要把更多人的儿子和女儿送去让敌人杀。”
“你是想让我妥协?”总督差点把嗓子里的红酒呛到气管里,他剧烈地咳嗽着,连连拍着胸脯,又大口喝了一杯水,才暂时缓解过来。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麦克尼尔,他呲牙咧嘴地说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你之前也是赞同采取强硬措施的,怎么现在反倒反悔了?你要教我做事吗?”
赫尔佐格总督叹了口气,沉痛地说道:
“我付出了这么多代价——”
“您的代价只是前途,那些愿意跟随您前进的人可是要送命的。”麦克尼尔严肃地说道,“杰克·兰德在我差点露宿街头的时候收留了我,因此我很敬重他……阁下,他几乎是在盲目地相信着您,我想类似的情况在其他公民身上也会出现,而如果您不能回应这种期待,只是让他们白白地牺牲,那和布里塔尼亚帝国有什么区别呢?”
借助罗德西亚叛乱而不断扩张权力的赫尔佐格总督成了南非历史上手握前所未有大权的无冕之王,再加上他在eu的影响力,只要这场战争按照他的剧本结束,他就能挟着这份威望重返欧洲,完成自己的梦想。但是,那些南非的公民不能离开这里,他们还要继续生活在南非,要为赫尔佐格总督造成的一切后果收拾残局。
穿着皮上衣的麦克尼尔还在等待着总督的答复。
“要再喝一杯吗?”
“阁下,您为什么一定要做执政官呢?”麦克尼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改变我们的家园。”赫尔佐格总督黯淡的眼睛里闪烁着些许光彩,“一直有人说eu走入了死局,我想改变它。麦克尼尔,在外国人面前,我们说eu是这世界上的灯塔……可我们都知道,它是寄生在非洲和西伯利亚身上的一个肿瘤,而且很快就要癌变了。我不希望我的祖国不光彩地老去,也不想让我的同胞在这种缓慢而痛苦的衰老中成为牺牲品。”
麦克尼尔郑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假如以后您打算参加执政官的选举,记得雇我去当顾问。”
“我还以为您打算特地到这里把我批判一番,然后宣告绝交呢。”赫尔佐格总督苦笑着。
“喜欢和年轻的理想主义者一样胡言乱语的老年人里没有坏人,他们至少不会主动作恶。”麦克尼尔诙谐幽默地说道,“不过,也许他们需要一些帮手来防止他们把火烧到不相干的人们那里。”
不出赫尔佐格总督的预想,谈判迅速以破裂告终,罗德西亚叛军主动打响了停火后的第一枪。此时,正在山野中行进的阿达尔贝特·赫尔佐格,不会知道他将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遇到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挑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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