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过年呢,初六就回去了。单位都是初七上班,开始几天,案头都有些急需处理的事情,他们几个说忙完手头的活,找个好天气,把金老师请出来吃顿饭。饭店都选好了,是一家温馨的老字号。电话里,金老师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那么亲切,没听出来丝毫的预兆啊。
谁知道,就耽搁了三天,这一错过,师生间的距离,却变成了阴阳永隔。本想着差不多年年去,晚点没事,老天爷竟等不了这么几天,就这么绝情,要师生永无相见。有些事,就是这么绝,错过了,就无法挽回。听到消息,楚大泉就近约了几个同学,赶紧赶到金老师家里。不大的房子,还是同学们来过多次的样子,宛如女主人依然健在。客厅设的灵堂,遗像是金老师穿红毛衣那幅照片。上完香,给敬爱的老师鞠过三个躬,几个人的眼眶都湿了,说话的声音开始哽咽。灵堂前金老师的女儿外孙,早已哭红了双眼。
追悼会那天,天气特别阴冷,空中飘着零碎的雪粒,落在脸上,如针尖般刺疼。寒风把树上剩下的黄叶,吹落了一地,环卫工人喘着粗气,在清扫道路,从她们嘴里,不时冒出来白色的热气。大轿车上的同学,个个愁眉不展,不想多说一个字,只用摇头或者点头,来表示否定与肯定。
北方的冬天,要么是被皑皑大雪覆盖的一片白茫茫,要么是干冷干冷的阴沉沉。透过汽车玻璃窗,雪粒正在给远近的黄土地,以及灰色为主调的建筑上,缀上小小的白花。
在古都殡仪馆上善厅门口,古城赶过来的浦文智,默默地,挨个递着祭奠的小白花。聚起来的上百人,几乎听不见有声音,肃穆的气氛,给本来就深沉的空气,增加了更多庄重的氛围。参加追悼会的人,有母校的老师代表,有她女儿单位的同事代表,人数最多的,是金老师当过班主任的弟子。跨届的校友,不期然在这里相遇,心里格外酸楚。虽然不曾相识,但此时此刻,悲从一处来,情同亲兄妹。能让大家冒着严寒,从多地急速赶来,为她送最后一程,只有无私奉献的金老师,才会有这么大的感召力。
追悼会上,哀乐响起,3分钟默哀里,每双红红的眼圈,都溢出来两行泪水。热泪经过两颊,滑落后,跌碎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先是母校代表单位致悼词,对金老师勤勉至诚的一生,给予了肯定与赞扬。接着,楚大泉代表金老师的弟子,诵读了他急就而成的散文《恩师如母》,深情回忆金老师在学业上的严格要求,在做人上的言传身教,在生活上的无微不至。尤其说到冰天雪地的夜晚,为小同学捏被角,把感冒的同学拽到家里吃小灶的时候,悼念厅里啪嗒啪嗒落地的泪水声,又添了嘤嘤的抽泣声。最后,金老师小女儿,代表家属发言,对送别母亲的领导、亲友、弟子,表示感谢。字里行间,完全听得出来,她对失去母亲的极大悲痛。她父亲去世的早,二十多年来,孤单的母亲,一直与她相依为命,过着勤俭朴实的日子。这世间,不管你的年岁多大,只要母亲健在,你都有撒娇的权利,你都有个孩子的身份。突然间,没了母亲,她成了没娘的孩子。母亲给她生命,扶她成长,教她做人,谁能在这诀别的时刻,禁住自己的恸哭呢!何况有这么多弟子,从四面八方赶来,可见母亲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有多么的高大。她在泣不成声中,引用泰戈尔《飞鸟集》里的诗句,哽咽着道出了对母亲的赞美:“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中午饭桌上,大家的情绪,逐渐地平缓了下来。但还没能从师生诀别的悲伤氛围中,完全走出来。喝酒的时候,也是轻轻地碰杯,默默地下咽,低沉的话题,全是对金老师的无比怀念。话语间,仍然有同学止不住眼红,不时抽出桌上的餐巾纸,擦去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上善若水,人的最高德行,就像水的品性,泽万物而不取名。金老师洁净如雪的灵魂,正应了这“上善”内涵。细心的同学,找到不少金老师与大家聚会的照片,发到微信群里,有的还写段悼念的词来。刹那间,引起大家共鸣,无尽地怀念与金老师的至深情愫。
不久,楚大泉怀念恩师的散文,在《人民铁道报》上发表,这正是对金老师在天之灵的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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