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浦码头往西一路行去,车把式将皮鞭抡得虎虎生风,两边的风景疾驰而过。
宁德的官道修得颇为平坦,五人远离了船上箭拔弩张的气氛,坐在车中倒有几分闲暇感,得以放松心情欣赏外面的景致。
徐霞客叹道:“近十年没来福建,这路边的林荫长得更加茂盛了。十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啊。”
无书笑道:“先生,你难道没听过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十年前的林荫还是那片林荫,十年后你的同伴却换成了我们几个。同伴不同,心境自然也大不相同。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你老了。”
林彦瑛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说道:“是呀,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老是感叹什么十年来如何如何、时光飞逝如电之类的。”
徐霞客捋了捋胡子,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就样貌来说,他还不算太老,瘦削的脸颊、高挺的鼻梁、修长结实的身形,举手投足之间依然带有男性的魅力。然而,他深藏眼底的风霜之色却难以掩饰,多年来的风雨历程全书写在了眼神之中。
这种男人的身边一般不会缺少女人,只要手头不算太拮据,而徐霞客总会有点办法弄到银子。不过他已经活过了对女人不太挑拣的年纪,有的时候,他情愿独自坐在马车上,看着十年来并没太多变化的风景,从身边悄然路过。
越往内陆腹地深入,山林越密,人烟罕至。车把式老张告诉诸人,官道再过二十里就将中断,马车就不能再往深山里行进。
秦恕用莆田方言跟老张好说歹说,老张还是只肯把他们送到官道尽头。
林彦复不禁皱起了眉头,不过看到徐霞客脸上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他也没再说什么。林彦瑛忍不住问道:“霞客先生,你说的宁德往西百里,有暗河直达武夷山脉九曲溪,那暗河不会就藏在这深山之中吧?”
“也许是。”
“也许?我们没有了马车,徒步进山要走多久?山里的毒蛇、猛兽和瘴气,你打算靠酒壶来对付吗?就算勉强走到了你所谓也许存在的暗河,那里难道还有船在等着我们?”林彦瑛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林姑娘,我知道每个月你都有火气比较大的几天,但据我所推算应该还没到。当然这个不是重点,”徐霞客慢悠悠地说道:“重点在于: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往前走下去,不是吗?”
无书疑惑地问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林姑娘每个月都有火气比较大的几天呢?”
林彦瑛白了无书一眼。她向马车外望去,只见层峦叠嶂的鹫峰山脉延绵直至天际,浓密幽深的山岭之中,又不知深藏着怎样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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