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近了几步的舒白秋,忍不住想。
原来他打过这小傻子那么多次吗?
而且。
为什么这个人问,小傻子就会一一回答?
明明舒白秋在他那儿,整日都像个小哑巴。
顾一峰莫名有些不忿,但他的目光还没能在少年身上停留足一秒,就撞上了另一个视线。
傅斯岸终于望了过来。
“抬手。”
“……什么?”
顾一峰终于能开口,却没听懂。
“抬手。”傅斯岸平静地重复,“你不是经常在这儿动手打人吗?”
顾一峰气得冷笑:“关你屁事?”
他已经认出来,这人的确是傅家老大,买了舒白秋要结婚的那个。
但顾一峰知道傅家的背景,不过就是个卖古董的,就算对家主傅山鹰,顾一峰也没有多少尊敬。
而且傅家这大儿子还是有名的窝囊废,连亲妈被气死、继母小三上位,都没有一点敢反抗的迹象。
顾一峰怎么会把这种人放在眼里?
“我想打谁用你啰嗦?我养这小傻子的日子比你长多了,你他妈才买他几天……啊——!!”
挑衅的斥骂声突然变调,成了一阵破音的惨叫。
顾一峰的右侧脚踝,忽然被一下重重地跺踩。
身后的罗绒毫未留情,一脚踹中了脆弱的脚腕,痛得顾一峰人都差点栽倒下去。
但身后的压制,却让顾一峰还被迫继续站立着,直面不远处主位上的两人。
这一发展极为意外,不只顾一峰,还在隔壁包厢都被吓了一跳。
舒白秋也明显被这惨叫声吓到,人都有些怔怔的。
不过抱着他的傅斯岸在看向罗绒之前,就已经预先抬手,护住了他的耳朵。
宽大的外套被拉高,严实地遮住了舒白秋的耳廓,阻隔了大半的音波。
而傅斯岸本人波澜未惊,对顾一峰仍然只有两个字。
“抬手。”
顾一峰痛到下巴都在抖,一向桀骜的脸几近扭曲。
他勉强喘过气来,仍然没动,满是愤怒和震惊。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侧身坐着的舒白秋看见了傅斯岸的手,抱着他的男人一只手掌搭在扶手上,听顾一峰说话时,那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浅地随意点落了两下,露出了一点不耐来。
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蠢。
“你敢这么对我,等我家里知道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顾一峰磨牙,说得阴狠。
但他的心下却已经开始不安。
顾一峰出门都会带助理和保镖,刚刚被罗绒从走廊里拎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偷偷用手表给助理拨过紧急通讯。
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人过来?
而对他的威胁,面前的男人根本没有回答,只看向罗绒,用目光略作一下授意。
“啊……!!”
顾一峰又是一声痛嚎的惨叫。
这次要沙哑得多。
尽管他受的,还是同样的遭遇。
——他的左侧脚腕,也被狠重地跺踹了一回。
顾一峰的痛呼直接叫劈了嗓子,短暂地失了声。
而整个房间里,也瞬时一片寂静。
鸦雀无声。
另一边包厢里的人都看傻了,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直观狠辣的场面。
无论是利落的惩戒,还是顾一峰的惨状,都十足令人震惊。
坐得旁边的冯声,也正看得清楚。
他一阵牙酸,连电子烟什么时候掉到了自己的衣摆上都没发现。
冯声知道顾一峰的背景,顾家势力其实不在当地,而在吴越地区,顾一峰是自己跑来明城捞金的。
但吴越整体可比明城富裕得多,就连冯声这个地头龙都被家里教育过,让他不许把两人的梁子闹大。
哪想到,今天却遇见了狠茬。
冯声不由看向了傅斯岸,那边,男人已经第二次拉起大衣,提前遮过了舒白秋的耳朵。
他怀里的人动了动,微微仰起头来。
察觉到舒白秋的视线,傅斯岸低眸,道。
“没有踢断骨头。”
他居然在和舒白秋解释。
“只是扭伤。”
舒白秋微顿,意识到了男人话里的含义。
脚踝扭伤,和他自己一样。
傅斯岸把顾一峰受的惩罚——又或是道歉的每个步骤,讲得很清楚。
但旁边的围观者听了,却只觉得寒意侵袭。
主位上的男人斯文英俊,态度也一直平和稳定,连话都总共没说几句。
但那种无形渗染出的威迫感,却在缓慢地将人压入窒息。
傅斯岸并不是散漫肆意地坐着,也没有像许多久居高位的上位者那样,随意地把玩什么物件、悠然点一支烟。
他只是抱着怀里的男孩,牢稳地给予着支撑。
拥抱是一个有温度的动作,但正抱着舒白秋的傅斯岸,却没有让旁观的其他人感知到任何温度。
只有纯粹的胆寒。
在众人惊惧的注视中,傅斯岸第三次向顾一峰开口。
仍是简短地、落在人耳中却不啻于催命般的两个字。
“抬手。”
痛得打颤的顾一峰在扑面压来的威迫感下,终于还是没了之前的嚣张。
他粗喘着抬起了手,带着明显的虚颤。
两只脚踝都被踢伤的顾一峰已经无法站立,几乎全靠身后抓着他的男人才没有瘫软下去。
他就被压在主座之前,抬手的动作离舒白秋并不远。熟悉的场景让少年瞳孔微缩,肩背绷起。
下意识地,少年垂头微微偏过了脸。
那是舒白秋条件反射的本能动作,也曾不止一次地出现过。
在顾一峰面前、在傅斯岸面前。
即使旁人只是不经意地抬手,也会引起舒白秋的本能躲避。
那是他被打太多次留下的阴影。
舒白秋的呼吸低下来,轻到几乎听不见。他僵静得像一只白色软木雕作,纤巧,空灵,漂亮。
却缺失了生气。
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一道破空声响。
“嗖——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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