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当朋友。
他说要保护我。
他似乎已经很信任很信任我。
而他现在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信任我。
梁挽却只是静静地用手扒拉着木板,似乎没有半点力气上来,但他还是虚弱且平静地看了看我,开了口。
似乎是要向我求救了。
“孩子……怎么样?”
我一愣,他却只是平静地看我。
只是在问孩子的安全,却半点不为他自己求救。
我目光一垂,慢慢而冷冷道:“孩子已经没事了。”
梁挽似乎终于松了口气,支撑他挂在这木板上一炷香的动力,也就此消失不见。
他的手指似乎有些松动,而我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在这凄风苦雨之中,我冷眼俯视着他,就像看着一本与我没有任何交情的书,就要被一页页被翻到尽头。
终于,他的手彻底松动,他的人往下一坠!
却有一道白绢似的物事儿,风驰电掣般往下袭去,卷住了他的手,把他往上一个提拉!
梁挽落地之后,才赫然发现,在绝境之中拉住他的,是他缠在我伤口处的雪白绷带!
一种欣慰的愉悦下,他几乎脱力地倒下,而我也坐了下来,慢慢地把绷带缠回腰部。
他却始终看着我,精疲力尽之余,却仍旧温和不失关心地问道:“你还好么?”
“你问我好不好?”我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不是我砍断绳索,你根本就不会坠下去,不会凄惨而无力地挂在那这吊桥上。”
梁挽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
“不管之前我是点穴也好暗算也罢,我从未真的让你置身于生死绝境之中。可是,在砍断绳索的那一刻,我是真真正正地放弃了你、背叛了你,我把你的命运完全交给了风速、水流、和木板!”
“因为那一刻,只有你能缠住那三个高手,也只有你在桥上,他们才能放心地三个人一起上来,我才能砍断绳索,把他们葬入这水流中。”
梁挽沉默了片刻,面上不见苦涩,只有了然和释然。
“那不是背叛。”
“这不叫背叛,那什么叫背叛?”
梁挽冷静地看向我,锐眼一亮道:“从你告诉我要来吊桥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你的全部计划。”
我心中和手足几乎是一样地冰凉,我整个人几乎是霍然抬头看向他。
“你上这吊桥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我会放弃你?”
梁挽只认真地看着我:“我猜到了,我也觉得这个计划可以一次性诱杀三个高手,我才跟你过来。”
“所以,这并不是背叛。”
“哪怕代价是你的命?”
梁挽苦笑道:“我不是没死么?”
我的声音冷得几乎不带任何情绪色彩:“你以为我蹲在那儿看你,是在干什么?”
“因为你自以为是的好心害了我毒发,而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下山的时候。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过就这么放任你掉下去……”
梁挽的声音轻到近乎听不见地去答复:“我知道。”
我笔直问候他的心脏:“我想你死,你难过么?”
他的声音轻得像承受不了一片落叶,笑却有些浓郁且浑浊,仿佛包含了太多难言的念头。
“有,一点点吧。”
“只有一点点?”
梁挽笑着,伸出手,好像是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摸了摸我那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斑驳的脸蛋。
“也许,你曾经真的有一刻是想害死我。”
“可最后时刻,你不还是伸手救了我么?”
我的银牙微咬,声色在雨水下显得厉涩:“我伸手是为了掐你的脖子,你信不信啊?”
“没有人会在自己腰间流血的时候这么干的,小关。”
我冷笑一声,捂着腰间流血的口子,努力瞪大一双恨眼去盯着他,可身上酸涩,脸上冷热交替之间,我已经有些分不清这朋友和敌人,也分不清这雨水和泪水之间的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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