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袭的空巷距离蒋府已经不远,蒋先明给徐鹤雪看过账本之后,便见着家中的老内知带人出来寻他,匆匆将账本塞回怀里,蒋先明便被老内知扶了回去。
倪素搀扶着徐鹤雪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的步子很慢,所以她也走得很慢,她感知到他的艰难,干脆双手抱住他的腰身。
衣袍之下,腰腹上的伤口被她收拢的双臂压得更痛,徐鹤雪步履一滞,垂下眼睛,她已摘了帷帽,一张白皙的面庞沾着雨露,他喉间微动,“倪素,你不要……”
不要这样抱着我。
倪素正欲说话,却觉他的身形骤然转淡,化如白雾,她的视线低下去,看见那淡薄如缕的雾气轻轻地依附于她的衣袖。
此间,只剩她一个人。
两盏琉璃灯在她手中轻轻碰撞,里面的烛火摇晃,拉长她一个人的影子。
但淡白的莹光在旁,那么微弱的一团,好像随时都要流散在雨地里。
倪素沉默地提灯往前走,那道莹白的光始终与她的影子并肩。
春雨淋漓,今夜无月,南槐街的医馆□□内燃灯数盏,暖黄的光影被收拢在四方的檐瓦之间,倪素烧了柳叶水,推开房门进去,这间居室里几乎点满白烛,火光摇曳,她走到屏风后,将水盆放在床边的木凳上。
她拧帕子的声音惊动了床上的人,他纤长的眼睫颤动,茫然睁眼。
倪素才握住他的手,他便下意识地要抽出,她一下紧紧地握住他的指节,引得他那双剔透的眼睛朝她看来。
“你是不是在怪我?”
倪素用温热的帕子擦拭着他指节的血污。
“没有。”
徐鹤雪的嗓音透着虚弱的喑哑,他的身形淡如雾,“只是倪素,今夜你我明明说好,你在巷口等我。”
“嗯,我是答应过你。”
倪素点头,她在灯下看他的手,修长又漂亮,筋骨也有种薄竹般的柔韧美,“可是,我在那里看见你的背影,你一个人,我当时就想,我应该走到你身边去。”
“我忘了要听你的话,对不起啊徐子凌。”
她是这样真诚地道歉。
徐鹤雪能感觉得到她手中温热的帕子包裹住他的手指,那样很轻柔的擦拭,几乎每一下都令他心颤,他不自禁地望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走到他的身边,为什么要与蒋先明说那些话?
雍州的刑台早已断送了他的从前,他在云京的生活,老师的教诲,兄嫂的爱护,诸般恣意张扬的嬉游,握过的笔,写过的诗文策论俱化为尘,这个阳世中人,只记得他面目可憎,记得他有家无国。
他应该一个人。
可是她却一定要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凑成一个“我们”。
“我伸冤,受刑,你都陪在我的身边,无论是这世上的人,还是你这个幽都来的鬼魅,我想,我们都一样不爱孤独,”倪素不敢擦他手臂上的伤口,那么血红的一片,皮肉似乎被生生剐去了,她的眼眶微热,“徐子凌,你的伤,我看着就好疼,可是我偏偏没有办法让你不那么疼……”
“有的。”
徐鹤雪轻声道。
“什么?”
倪素一下抬头。
徐鹤雪却抿起颜色单薄的唇,惊觉自己失言,他更不可能再说难以启齿的话,片刻,他唤:“倪素。”
“嗯?”
倪素将帕子放回水盆里拧了拧,又来俯身擦他的脸。
徐鹤雪正欲张口说话,却被她这忽然的举动打断,他几乎是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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