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喊停。
于是婢女们流水般地上好了菜,两人相对坐下,准备用膳。
这也是到了大都之后,他们第一次一起用膳。
她还是吃得十分少,但也许他也感应到了今晚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这次他没再勉强她什么。
用完膳后云烨就走了,这让宋盈松了口气。
“咦,小姐,那是什么?”
当她整理完书房内的东西,带着青瑶回到扶桑重新为她们准备的那间崭新而温暖的房间时,小丫头眼尖地看到桌上多了一个包袱。
宋盈有些诧异,但当她解开包袱后,她不由轻轻惊呼了一声。
那里面的纸笔墨砚,全是她在洛城时的旧物。
而垫在最下面的,是她那件雪白的狐裘。
因她自小有着寒症,一入冬便极易发病,故此当她爹宋屹被贬来洛城述职时,唯一带走的,能证实宋家曾经风光的一件东西,就是这件用来给女儿御寒的狐裘。
这件罕有的白狐裘,历经多年依旧带着厚实的暖意,就像父亲的手掌,母亲的笑颜。
沧海桑田,永恒不灭。
宋盈轻轻抚摸着这柔软的皮毛,一滴冰凉的眼泪,悄悄滴落而下。
而在这一晚,云烨则做了一个许久不做的梦。
曾经有一段日子,他总会做的一个梦。
他梦到了他带她去骑马,而她摔下马的那一瞬。
他拼命想抓牢她,她的衣裳却从他指缝中滑走的那一瞬。
马蹄扬起,向她踏去的那一瞬。
而在梦中出现最多的,还是宋盈明明疼得冷汗涔涔,却硬是不吭声的那一瞬。
今天这个梦,格外细节的还原了当时的那一幕幕。
他记得自己一路背着她跑回宋府,她伏在他的背上小声啜泣。
我会不会瘸了?
他记得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点闷闷的哭腔。
那是三月的天,他的汗水却湿透了外衫。
不会的!
他记得自己硬邦邦地回答,屏着气在心里逼自己再跑快一点。
那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他绝对不能让她瘸了,她那么完美,怎么能瘸?
他记得跑到宋家门口的时候,她硬是把他赶走,不让他把她背进去。
别让别人知道……我爹一定会责罚你的。
说这话时她喘着气,疼得没法站只能抓着墙沿倚着,她那张小小脸庞已经花了,还沾了土,有点脏兮兮的。
可他却突然觉得,这是他见过的她最美的模样。
他记得她的屋子里围满了人,他站在最后面,透过宋夫人担忧的背影,大夫花白的胡子,夹杂着宋屹恼火地数落声,他看到了斜斜倚靠在床榻上的宋盈。
她额前的碎发都被冷汗濡湿了,一双眼睛中早没了坐上马背时那种神采奕奕的光亮,在大夫的推捏下,她用力咬着发白的嘴唇,却是不肯哭出一声。
无论父亲怎么责骂,怎么威吓说要罚她闭门思过半年,她就是闭紧着嘴,不肯说是谁带她去骑的马。
他记得。
原来,他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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