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陈杵臼秉礼回道:“无妨,令尹此来有何见教?”
令尹斗子文大笑道:“何敢言教?此来实为有事想求!”
陈公陈杵臼怯笑道:“令尹莫要欺我,楚室强陈,何事不能自为,还需孱陈襄助?”
令尹斗子文柔语上言道:“同为天下诸侯,不过各尽其事,何来强弱之分?今日之事唯陈公可助我也!”
陈公陈杵臼陪笑道:“既如此,寡人有幸一闻!”
令尹斗子文拱手致谢,继而详尽道来:“适闻齐君不喜蔡姬顽劣恼人,将其遣返回蔡,吾主熊恽颇为好奇,且正值青壮之时,意将此女纳入楚室为妾,敢请陈公为我入蔡做媒,不知愿否?”
陈公陈杵臼面色突变,唇哑白道:“令尹见谅,非是寡人不愿,只是齐君遣返蔡姬,不过一时兴起而已,并未与之解除婚约,我若入蔡聘婚,有违礼也!”
令人斗子文亦即敛颜不悦道:“他齐君抛弃之人,我则有心呵护,有何失礼耶?”
陈公陈杵臼褴笑无奈道:“然其婚约未解,终归是不合时宜!”
见其假言搪塞,也是意料之中,令尹斗子文当即愠色道:“婚约?陈公谬论!在我楚人眼中,其将蔡姬无故驱逐还蔡之时,已然毁弃婚约,我等入蔡婚聘有何不可?再者言道,堂堂妙龄少女,而因婚约所累,或将守寡终生,岂不暴殄天物!”
闻其言之决绝,陈公陈杵臼只得转圜而言他道:“既然如此,楚候遣使自去可也,何故定要假手于我耶?”
令尹斗子文随言回道:“若得陈公代往,更显楚室和亲诚意!”
陈公陈杵臼不意反问道:“楚候意定此门亲事,亲身前往不是更见诚意乎?”
见言,令尹斗子文假意叹道:“吾君寻陈聘婚,是将陈公视为亲朋,不期陈公竟是百般推诿,兄友情分今日就此断了,他日楚军北上之时,陈公好自为之!”
陈弱楚强,毗邻而居,与之生恨,有害无利,为保社稷得以存续,陈公陈杵臼只得软言答道:“也罢,我便应请行蔡聘婚,成与不成,但看天意!”
令尹斗子文和颜悦色,拱手敬道:“甚好,甚好!但得陈公访蔡行聘,事必成也!”
陈公陈杵臼身心俱疲,不意与之续言攀谈,使人带往驿馆休歇,旋即宣告退朝。
数日后,陈公陈杵臼起驾访蔡,令尹斗子文领众随之同行。初冬晨间,车队缓缓开出宛丘北门,宛丘古城矗立于原野上,城墙业已斑驳破败,直似岁月痕迹。迎面冷风吹过,发出阵阵凄凉呼啸声。
新蔡庙堂之上,陈公陈杵臼表明来意,蔡候姬肸面若冰霜不置可否,先将楚人使者让入驿馆休歇,而召陈公陈杵臼于后宫商洽。
会于书房,不及叙礼寒暄,蔡候姬肸抱怨道:“陈公害我,寡人亟将有难也!”
陈公陈杵臼不解问道:“此话何解?”
蔡候姬肸满面忧色道:“小妹方才归来,有幸脱离强齐管控,寡人甚为欣慰,虽为齐弃,然则婚约未解,今又将之送入蛮楚虎口,一者,兄妹同心,血脉至亲,寡人实是不舍,二者,有辱门风,齐人必怨,必将兵戎相向!”
陈公陈杵臼见言叹道:“寡人又何尝不知,只恨我等势单力薄,与争不过,只得逢迎,好在嫁女是为喜事,但愿蔡姬于楚可得安好!”
蔡候姬肸面漏苦色道:“话虽如此,然则齐蔡确是婚约未解,我今冒然违礼将女再嫁,他日齐君与我要人,我当如何是好?”
陈公陈杵臼无奈慰道:“当真如此,便就坦言相告,非我不尊,乃受楚迫也!若可促使齐楚相争,我等即可抽身事外,坐山观虎斗,亦不失为好事,且望好处想罢!”
闻得此言,蔡候姬肸心中稍安,乃惊惧声颤道:“我等弱邦,难受风雨,祈盼尽如人愿,迄今更无良策,便就陈公之言耳!”
陈公陈杵臼闻言心慰,低语再加劝导一番,蔡候姬肸与之寒暄刻余,此事便就定矣!
来日,召楚使入堂,蔡候姬肸当众宣告道:“济得楚室看重,欲与蔡室缔结姻亲,寡人不胜荣幸,便将蔡姬转嫁楚室,愿得楚蔡睦好,世代相传!”
令尹斗子文欣然拱手让礼道:“蔡候明礼识势,世人所不能及,致使天下诸侯汗颜!楚蔡和亲交好,于国于民皆乃利好善事,定将携手同行,共创不世功业!”
蔡候姬肸痴笑陪语道:“功业不敢奢望,但求楚蔡相安无事便好!”
令尹斗子文拱手再行作揖,礼辞道:“行之善举,蔡候必得善报!籍今使命达成,外臣这便还告吾主,依礼蔡聘娶蔡姬!”
蔡候姬肸轻言回道:“既然如此,寡人便不留楚使做客蔡室,还请于楚王面前多多美言!”
闻言,令尹斗子文领众随即退下,蔡候姬肸于后瞠目相送,心中惴惴不安,一举挑起两强争端,祸福难知。
时隔半月,楚王熊恽乃使令尹斗子文大张旗鼓,行蔡迎娶蔡女蔡姬,更著檄文传报天下各郡,一时间,使得九州四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之鲁临陈蔡,亦为最早获知音迅,于天下而言,楚室纳妾于蔡,不过茶余饭后之谈资,而于鲁室而言,陈蔡盟楚,是为一大祸患,鲁公姬申嗅察到危机,当即诏请大夫姬友会面商议。
君臣逢面,大夫姬友礼拜上言道:“请君安好,今急诏臣下来见,不知所谓何事?”
鲁公姬申诚请免礼,接言道:“楚蔡联姻,不知大夫如何看待?”
大夫姬友礼毕起身,急言回道:“依臣所见,楚与中原局势紧张,竞至剑拔弩张地步,今次与蔡联姻,想必蔡室受迫而为!然不论何种原由,楚蔡合盟于鲁终是不利,我需设法破除此桩婚姻!”
闻言,鲁公姬申颔首续言道:”寡人意同大夫之言,若不寡人出兵伐蔡,迫其毁悔弃婚约,大夫以为可否?”
大夫姬友笑而不答,回问道:“师出需由,君上将以何名伐蔡?”
鲁公姬申郑重其事回道:“齐蔡婚约未解,转嫁蔡姬入楚,而使一女事二夫,于礼不合,不知可为名乎?”
大夫姬友从容“此乃他人家事,勿需我等插手!”
鲁公姬申急问道:“依大夫之意,便就放任不管?
大夫姬友摇首回道:“非也,我不管,自有人管!”
鲁公姬申不解问道:“何意?”
大夫姬友引言回道:“婚约未解,妻妾另嫁他人,于齐君而言,是为奇耻大辱,伐蔡悔婚,非需我等出手!”
鲁公姬申心下稍慰,续问道:“大夫意欲何为?”
大夫姬友拱手呈言道:“臣请为使,入齐陈说实情,伐蔡!”
鲁公姬申喜而应道:“甚好,有劳大夫!”言讫,向其授予符文使节。
大夫姬友领命而,不日出使访齐。
冬,十二月,大寒时节,雨雪纷飞,辗转数日,大夫姬友一行使抵齐都,雪后临淄,银装素裹,寒风呼啸着穿过街道,带起雪花漫天飞舞,更显得古城肃穆庄严。
先至行人府报备,不及卸装,即为齐公姜小白获讯召见,大夫姬友惊鄂之际,整装随从侍者入宫觐君,足见齐廷谍报网之厉害。
庙堂之上,施以君臣大礼,大夫姬友城言上奏道:“幸得诏见,齐君安好,寒天叨扰,外臣惶恐!”
齐公姜小白畅然笑道:“国事为重,不分时节,鲁使此来有何见教?”
见其直言相问,大夫姬友亦即坦言相告道:“是为陈蔡故!”
齐公姜小白不解道:“敢请详尽道来!”
大夫姬友面漏难色道:“失关齐君颜面,可否屏退左右?”
齐公姜小白不拘笑道道:“无妨,上皆乃寡人肱骨之臣,鲁使有话直说,可也!”
大夫姬友礼而拜道:“谨庶外臣无礼矣!前者,齐君遣送蔡姬还故,可曾解除婚约?”
齐公姜小白疑而回道:“妾室顽劣,寡人责其还蔡重习妇德,不曾解除婚约!”
大夫姬友拱手谏道:“既如此,外臣斗胆,敢请齐君出兵伐惩陈蔡!”
齐公姜小白惑而问道:“因何?”
大夫姬友条陈上述道:“适才听闻,齐君未与蔡姬解除婚约,然臣获悉,楚室贿取陈人做媒,迎娶齐妾蔡姬入楚,不知齐君是否知晓?”
齐公姜小白敛颜回道:“略有耳闻!”
大夫姬友续言道:“婚约未解,陈蔡合谋竟将蔡姬转嫁楚室,实是无礼至甚,于君大不敬,若不加以惩戒,何以还世礼法纲常!”
齐公姜小白执君为政数十载,诸侯邦交缔约皆为利往,岂能不识其借刀杀人之谋,因是淡然回道:“目下楚侵郑室,诸侯岌岌可危,楚与中原之战,一触即发,实不宜此时内生争端,寡人亦无暇儿女情长,切莫因一贱妾,而乱了阵脚!”
大夫姬友拱手敬道:“齐君高义,外臣不如,然则内患不除,齐君可否安心攘外?”
齐公姜小白猝然问道:“此话何意?”
大夫姬友执言回道:“且不论礼议,单只说陈蔡与楚媾和,待至伐楚之际,其能尽全力乎?外臣以为,其不在从中作梗,已是万幸!”
齐公姜小白应承道:“倒是此理!”
大夫姬友续言道:“再者,礼道不正,内窥逆徒,诸侯亦将难与齐君共进退,可见伐楚必败也!”
齐公姜小白反问道:“如是说来,征伐陈蔡,势在必行耶?”
大夫姬友并未正面复言,进而拱手相让道:“外臣业已尽言,但凭齐君定夺!”
齐公姜小白侧首沉思,权衡再三,半晌过后,好容易定下心来,谓其言道:“即如卿言,寡人立意,先平陈蔡,后定楚患,不知鲁室是否愿与寡人一道?”
取舍之道,有舍方有得,拢鲁入战,大夫姬友早已料见,由是当即应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鲁室自当与君一道!”
齐公姜小白亦即大喜道:“愿我等携手,再现太平盛世!”
大夫姬友拱手敬拜,及后应邀做客齐室,与之齐君把盏共赏雪景,更谋定来春联军起事,一举谋定东南,天下复见大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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