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热,飞快移开目光,正要面不改色胡扯一句将自己撇干净,却听竺宴又毫无温度地接了一句:“也是。”
若非他语气平直,眼神也冷泠泠的,令黎都要怀疑他又是在讽刺她。但他这个神情,又显然和讽刺挨不上边,只是平白地陈述罢了。
虽然这陈述更加令她摸不着头脑。
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考虑到要与他拉近关系,令黎又重新打起精神,客气地夸奖道:“你这身打扮还怪好看的。”
她说完还不失周全地又补了一句:“当然你原本就好看,只是你如今正正年轻,白色的头发多少有些不合适,还是黑色的头发更衬您的英姿。”
竺宴一言不发。
令黎:“……”
令黎搞不懂他怎么了,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出去。
“对了。”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又回过头。
竺宴一直看着镜中的她,眼眸漆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令黎:“我能将自己种在你这院子里吗?”
竺宴终于有了反应,淡道:“神域之内,你想住哪里想去哪里都可以,不必将自己弄得如此卑微。”
卑微?“不不不,你误会了!”令黎连忙解释,“我自然是知道你不会薄待客人,但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一生一直有个夙愿,就是想着早日开花。可惜我活了一千多年,至今开不出一朵花来。方才我见你殿中杏花开得甚好,花瓣被吹得到处都是也不心疼,又见你一回来连头发都变黑了,所以我猜想定是因为扶光殿中灵气滋养,我便想将自己种在你这里试试,试试看能不能开花。”
竺宴沉默了。
令黎以为他是在心中笑话她,就像交觞上下那些弟子就总是笑她这唯一的心愿卑微又离谱。
竺宴忽然轻嗤了一声:“客人。”
令黎:“?”
“随你,”竺宴移开视线,“你自己好意思就行。”
什么好意思?
竺宴:“外头那些花开得正好,独你只有青绿的枝条,你若是觉得硬凑到他们中间去也不丢脸,便去种你的树吧。”
令黎:“……”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种树?
令黎闭了闭眼,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
令黎,你可是扶桑神木,你何至于去跟一个幻象生气?
……但是这个幻象他讽刺你开不出花啊!别的都好说,这要怎么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令黎:“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的视线对上镜子里的竺宴,慢吞吞道:“您之前顶着一头白色的头发硬凑在一群黑色头发中间,看起来不也挺自得其乐的吗?”
竺宴:“……”
大约是互相伤害得太狠,令黎没有去种树,竺宴也没有再出房门。
令黎猜测他应该是在克制自己,免得一怒之下将她杀了。
她看出来了,魔君舍不得杀她。虽然她穿了红色衣裳,又几次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故意气他,可说是在他的逆鳞上疯狂蹦跶,但从他之前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她定然长得十分像他一位故人,他舍不得下手。
至于是什么样的故人,那一句迷迷糊糊之下的“再陪我睡会儿”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一起睡过觉的故人。
大约是因为前世今生加起来活了一千多年,树皮比较厚,令黎半点没有“不,我绝不能做替身!”这种高风亮节的想法,相反,她心里正窃喜着呢。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甚至还想打听到更多,方便她将这个替身扮演得更逼真。
只有魔君越喜欢她,才越有可能放她出燃犀镜。
但今天累了,令黎随意找了个空置的房间,泡了个温泉,打算先躺一晚,明天再去找魔君夸夸他的白头发。
睡到半夜,却忽然听见一道雷声。
令黎吓醒过来,惊坐而起。
“噼啪!”外面又响起一道惊雷,紫白色的光划破漆黑的夜空。
令黎白着脸抖了一下。
望白追上来了?他们怎么敢?又怎么能这么快就突破神域的结界!
前世的心理阴影过重,导致令黎这些年只要一听见雷声就手心发冷脑子空白。从前在交觞,打雷的时候都会竖起结界,境尘仙尊说是因为交觞水水性阴寒,易生邪祟,最容易趁着雷雨天气出来作乱。这让令黎十分感激那些邪祟的存在,虽然她醒来一百年一次都没有见过,但她对他们的感情很深。
若没有他们的存在,交觞那些打雷下雨的日子她可怎么熬?
令黎瑟瑟缩缩地将自己藏在被子里,等竺宴去收拾外面那些人。这里是扶光殿,他们怎么敢如此嚣张上门挑衅?
然而她抖了好一会儿,外面雷声还在继续,显然竺宴没有反应。
令黎从被子里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仔细观察。
雷声的大小没有变化,说明距离上没有变,而且除了雷声并没有别的声音。若真的是望白他们上门挑衅,雷声之外至少还应该随上叫阵的声音才是,可是这么久,她并没有听见任何人声。
而且若真是望白他们来挑衅,竺宴此时作为神域神君,焉能容忍?
那应该是天然的雷声……吧?
可是神域也会打雷吗?
仔细一听,这雷声也和下界的雷声不大一样。下界雷声低沉,“轰隆隆”这样。此处的雷声则要略显高亢,“劈啪啪”这样。
但两者都一样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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