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从行李箱中取出提前购买的旅行一次性床品,将床单、被罩和枕套换好。从小生活环境优渥,让她有一些小洁癖,总觉得换了之后睡起来会更舒服一些。
九点五十分,列车缓缓启动。车窗外,西宁的夜色如墨流淌。
列车员逐一为大家发放旅客健康登记卡,也就是网友们口中的“生死状”。
梁浠彤认真填好各项信息,发现对面的“宋先生”已经写完交给了列车员。她趁列车员回收时偷看,可遗憾的是,没能看到他的全名。
十点三十分,列车准时熄灯。
梁浠彤将包厢门阖上,静谧独立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转身望去,床铺上的“宋先生”平卧其中,他双眼紧闭,棱角分明的轮廓放松下来,不知是否已经入睡。
“阿宋”
她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梁浠彤收回视线,侧身而卧,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她有些认床,车厢里沉闷的空气与轨道转弯时轻微的摇晃,伴随着火车行驶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让她根本无法入眠。
梁浠彤再次坐起身,悄悄掀开窗帘一角。
火车已经驶出了西宁市区,窗外月色如银,皎洁的月光落在荒芜的大地,留下淡淡的银辉。
她拿出手机,用whatsapp传了条简讯给陈沛琪:“kiki,我今日撞到咗crh”
陈沛琪不知在做什么,迟迟没有回复消息。
梁浠彤对着手机发呆,突然感受到震动,点开一看是梁子谦,“你唔喺港城?去咗邊?”
她犹豫了片刻,直接按灭屏幕放到一旁。
凌晨三点五十分,列车抵达格尔木。
梁浠彤迷迷糊糊听到声响,发现火车已经停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睡好,还是因为海拔在逐渐攀升,她觉得头有些昏沉。
软卧包厢门被人从外拉开,穿着藏服的中年夫妻走进来,女人怀中还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女儿。
尽管他们已经刻意放轻音量,但是梁浠彤还是清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瞧着四十多岁、穿着藏服的男人,满眼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们了。”
你们?
梁浠彤扭过头,旁边的男人果然也坐了起来。
见状,她忍不住腹诽,不知道她之前喊“阿宋”时,他是睡熟了,还是装作没听见
“我们换一下铺,”陆聿珩声音清冽,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带着孩子睡下铺更方便一些。”
夫妻俩有些惊讶,不好意思地推拒:“不用,不用,能买到下铺不容易。”
陆聿珩没有说话,他起身将自己睡过的被子与枕头和上铺对调,踩着梯子就要上去。
孩子晚上偶尔会起夜,睡在上铺确实不方便,夫妻俩知道换铺是他们占了便宜,又经不住这份诱惑,只得呐呐道:“实在太感谢了,要不,我们把差价转给你。”
“不用了,早点休息。”
陆聿珩身姿矫健地爬到上铺,重新阖上眼,不给夫妻俩继续道谢的机会。
梁浠彤默默注视着几人的互动,目光向上,情不自禁地落到“宋先生”身上。没想到,他虽然看起来有距离感,但心地还挺善良。
没过多久,火车再次恢复宁静。
列车开始供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梁浠彤觉得头痛缓解了许多,渐渐进入梦乡。
清晨六点。
梁浠彤隐约听到拉门的声音,她眯着眼睛,惺忪间看到“宋先生”离去的背影。
本想翻了个身继续睡一会儿,可神思却愈发清明。
她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认命地坐起身。
再次掀起窗帘一角,列车正在穿越昆仑山脉,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山巅喷薄欲出。
梁浠彤从包中拿出洗漱用品,无意中瞥到已经没了人的上铺。
被子叠成了豆腐块的形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床上。
倒是有些稀奇。
梁浠彤打开包厢门,见到一早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正端坐在过道的椅子上向窗外眺望。
“阿宋,早上好啊!”她眼波流转,唇角弯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坐在这里看昆仑山,是不是格外的清晰?”
陆聿珩听出她话里的揶揄,只是稍稍颔首,并未多言。
等梁浠彤洗漱归来,看到他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仿佛从未移动过一般,便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微抿的薄唇、高挺的鼻骨,顺着往上延伸的是深邃冷峻的眼眸。她只觉得男人的每一处,都恰好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梁浠彤倏地一笑,晃了晃攥着的手机,嗓音娇懒道:“阿宋,我的手机欠费了,能不能拜托你帮忙充些话费,一会儿我们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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