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求学一事,县丞大人和吴教谕没少帮衬,这感谢总是不嫌多的。”
白其真指着物件,一件一样地叮嘱道:“这几坛是我专程叫人从东京城中山园子正店捎回来的千日春,价格公道又有些名声在,既不寒碜,也不打充脸面,正正好,官人晌午后得闲时,记得给县丞大人、吴教谕送去。”
“那些食盒里装的,是家里包的肉馅馄饨,有五六个口味,官人记得吩咐灶头盯着点时辰,巳时三刻烧火下锅,弟兄们巡街归来便可吃上热腾腾的馄饨。这家家户户热闹过节的,不能怠慢了底下做事的兄弟。”晓得他们个个胃口大,白其真借来了好些食盒,全给装满了。
白面为皮,中裹以馅,自唐时起,冬至食馄饨、饮清酒成了传统。
“我省得了,辛苦你了。”
“说这些作甚么,忙完差事早些回来,别耽误了晚饭。”
……
送走马车,乔家灶头继续忙碌。
洗净的野荠菜切碎,拌入肉糜,搅和成馅;山里的鲜菇切成丁,又是另一口味的馅料。
生面粉撒入少许盐巴,打入三俩鸡蛋,面团被吴妈揉得光滑细腻、软硬适度,擀出来得皮又薄又筋道。
烧火棍看似胡乱地挑了挑,木柴被挑空架起,火苗轰一下窜高。锅里的汤底乳白香浓,咕噜噜地冒着热气,吴妈动作利索,一屉子馄饨下锅却不溅汤水。
待到一个个馄饨鼓着肚皮打跟斗,捞起盛入大瓷碗中,注入浓汤,撒上一把翠生生的葱花,顿时香气扑鼻,勾人生津。
吴妈很是满意自己的手艺,吆喝道:“大捏馄饨,一口一个,吃了聪明又伶俐。”
馄饨与“混沌”音近,坊间传有“吃掉混沌,聪明开窍”的说法。
“来,时哥儿,咱们也要一口一个,往后书卷不离案头,逢考必得案首。”
为了照顾小团子也能做到“一口一个,聪明伶俐”,吴妈专程包了一份小馄饨,小小一个,皮薄如绉纱,入口即化,肉馅软烂鲜香——他的这份用的是鱼肉糜。
乔时为眉眼弯弯,疯狂点头,好吃!
他得出定论,吴妈的手艺天下第一棒,吴妈也天下第一棒。
再看三哥四哥,起先还端着,顾及着吃饭的规矩,当热气腾腾的大瓷碗端上桌,立马把父亲平日里要求的规矩忘到九霄云外,一边吃一边数着自个碗里有几个味的馄饨。
用完早膳,馄饨的热气仿佛还在体内打转,浑身暖烘烘,舒坦极了。
乔时为第一回感受到冬至的隆重,望着墙围之上的一方云天,心中感慨,寻常人家寻常日子,不必饱我以八珍玉食,不必衣我以锦服绣华,此身此地,便是人间至好处。
……
午后,北风一吹,天竟开始下起小雪,银屑纷纷,疑似梨花落。
大堂里,铜盆乌薪幽幽送暖。
乔老太太说了好几回,乔见山、乔见川仍是不肯将窗户关上,争着将手伸出窗外,掌心朝上,感受冰屑触手即化。
偶有几颗雪粒钻入堂内,扑在乔时为脸上,嗬,冰滋滋的。
乔仲常散衙归来,脱下大氅抖落雪屑,边搓手边走进大堂。看着窗外的雪景,他心情颇佳,忽来兴致道:“吴妈,晚膳温上一壶酒,我与老爷子浅酌几盏。”
“家主,我省得了。”
等再晚些时候,一家人便开始布置冬至家宴了,放下暖帘,盖上桌布,围坐的圆凳上也铺了垫子,只待酒菜上桌。
偏是这个时候,大门那头传来了敲门声,先是犹犹豫豫的几下,声响不大,听着似有似无,隔了几息,才是铜环敲门的“笃笃”声。
“来啦,来啦。”白其真从连廊绕走过去开门。
伴随着大门打开的声响,是白其真掩都掩不住的惊讶一声:“姝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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