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肩膀处的大力将她猛然带倒——事实证明,在人后背搞“偷袭”确实比较容易得手。
裴怀慎抱着她滚了几圈,右肩膀处鲜血汩汩涌出,大概因为受了伤,他掐着她肩膀的手一直在很不规律地颤抖,也有些像痉挛的抽搐。
尹萝没空管他,飞快抬起脑袋看了一眼。
暗卫们重新聚拢过来。
很好。
没料错。
回头。
裴怀慎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溢出几缕红血丝。
尹萝:“?”
近在咫尺,裴怀慎的呼吸时断时续,犹如风中残烛。
尹萝唇角微动。
裴怀慎猛地侧首吐出一口血。
几滴溅在她发边。
特别像什么变态杀人狂现场。
尹萝:“……”
默默闭上嘴。
“公子!”
“保护公子!快!”
黄花菜都凉了这会儿喊“快”只能说是尽职尽责在完成谢幕了。
“娘子也在!当心着娘子!”
尹萝:。
兵荒马乱,阻绝结界的维持时间门已到,更多护卫和暗卫涌来,那群黑衣蒙面人见势撤退。
裴怀慎吐完血没晕,紧抿着唇不知道是否在忍,目光涣散迷蒙,迟迟没有发号施令。
靠近护卫将裴怀慎和尹萝一同扶起来,险些无从下手,涌出的鲜血将裴怀慎大半个身子染红,连尹萝的肩膀、手臂都未能幸免,好似都要血流干了。
难怪蒙面人走得那么干脆。
看着都感觉裴怀慎活不长了。
“请医师来!”
尹萝当机立断,语速快速地道,“烦请先为他止血,将屋子里尽快翻查一遍,死守这个院子。贼人尸首原样守护,暂且不必清理。”
她毕竟不是裴家实权者,补充了一句:
“敢来裴宅公然刺杀,不可轻忽大意!”
这句主要是为了煽动大家情绪。
跟随她的婢女护卫领头称是,众人皆应。
肩头一沉。
裴怀慎彻底晕了过来,脑袋砸得她身形一歪,手挡了挡,尹萝欲哭无泪地屏息几秒:“……先将公子抬走。”
看着也不重,怎么这么沉。
她的手受机关后坐力和地面翻滚的影响,亟待罢工。
护卫已经封锁了裴怀慎的穴道紧急止血,上前来小心地扶起裴怀慎,掰开他扣住尹萝肩膀的右手。
掰不动。
力道再大点唯恐牵动恶化了伤口。
尹萝看着这幕,很是担忧:
“他这只手不会已经废了吧?”
完全不受晕倒的影响,如此顽固坚守。太逼真弄得她都摇摆判断,稍微真心实意了。
护卫:“……”
-
尹萝守在裴怀慎的屋子里。
倒不是单纯为了刷好感和信任值。
裴怀慎没跟她商量过,谁知道宅子里别的地方安不安全?
“娘子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如今添了新伤,夜夜守着公子怕是要熬不住的。”
婢女小声劝诫。
尹萝顺手拿过温热的帕子替裴怀慎擦了擦冷汗,内心活动只能用“眼睛瞪得像铜铃”来形容:我没说要夜夜守啊!这才第一天,怎么就给我套人设了!
等情势稳定,她既不是医师又没有灵力,当然是先回自己的屋子。
婢女所说的“新伤”,是尹萝被灵力刮花的肌肤。场中灵力震荡迫人,但还不到震及肺腑心脉的底部——真到这个地步,尹萝就不会考虑发挥,只管先离开保住小命要紧。
“我的伤不要紧。”
尹萝手法轻柔,专注地望着裴怀慎,“现在这样,我实在不放心。”
“医师说公子失血过多,且得昏迷几天,娘子有心,公子会高兴的,只是切不可勉强。若娘子不适,务必告知婢子。”
尹萝将帕子放回盆中,抬首,对她略显疲惫地温和笑了:“好,多谢你。”
尹萝坐在床前看着面色惨白的裴怀慎。
对自己都能这么狠,此人真是可怕。
能从市井间门脱胎换骨,就该知晓他的狠心决断。
明珠照耀出光即便再柔和莹润,也是冷色调,将裴怀慎这张失血过多的脸衬得更惨无人色。
“烛火晃人眼。”
这点讲究尹萝是知道的,尹家都不大点灯,除非是挂在外面图彩头,“可有不必烛火却似烛火的光?”
婢女简单应下。
然后拿来了幻纱绸,在每颗明珠外都结结实实地绕了一圈。
尹萝:“……”
你,我……算了。
谢惊尘拿幻纱绸写字,裴家拿幻纱绸缠明珠,你们能成为朋友不是没有道理的。
暖光之下,裴怀慎瞧着就好多了。
尹萝无事可做,便盯着他发呆,久而久之昏昏欲睡。旁边有一张小榻,尹萝撑不住便去睡了。
……
“怎么让她在这里睡?”
“娘子情深意重,守着您不肯离去。”
“医师给她瞧过了么?”
“瞧过了,娘子并无大碍。”
沉默一阵。
最开始的那道声音又道:“跟在她身边的人都换一拨。”
“是。”
往后是愈发低的细碎絮语,穿插着些许熟悉的词汇,尹萝便是在这等氛围下过渡到苏醒。
对话声立即停止。
尹萝睁开眼,正对上裴怀慎晦暗莫名的视线。
屋内只余他一人。
“……你醒了?”
尹萝揉着眼睛坐起来,“我去请医师。”
裴怀慎喊住她:“不用。”
他又道:“过来。”
尹萝在床边的凳子上原样坐下。
裴怀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擦眼不用帕子,下意识说自己去请医师……在外流落十数年,世家嫌她不够大家闺秀,难道是她自己愿意走失的么?
深夜在此,哪里是情深意重,担忧外面不安全才是真的。
她要是不这样警惕,流落的日子,早该被人生吞活剥了。那滋味裴怀慎再体会不过。
所以才不忍,看她无端陷入身败名裂的死局。全盘计划被打乱,等候着暗中窥伺者的下一步,对谢惊尘的担忧,对她不可避免同时存在的警惕与审慎,想看看她究竟有何值得人这般对付……
太多了。
思绪纷杂、关注太重,如今一看见她,便几乎只能看见她。
裴怀慎自觉陷入了自我思虑过重的陷阱,近来少见她,脑海中重现她挡在身前的景象,挥之不去。
“你在这里守着无用。”
裴怀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左颊处有一道划痕,颈窝处还有一道,一片雪白间门尤为刺眼,似白玉细瓷上崩出的裂纹,泛着微红,“回去睡,没事了。”
医师说,她身上有七道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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