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负雪的左眼瞳色渐渐变化,琥珀转深,化为深浓的红,逼近乌色,而后转淡,仿若日光折射的鲜血。
他凝视前方,嘴唇轻动,一连串的低语随之流泻。
阵内无声,萧负雪的耳边却充斥了无数声响,喋喋不停,灌入他的脑中。不能自控再分辨,最先被吞噬的就是自身。
‘东洲关岭尹家二小姐,尹萝。’
‘她死啦。’
‘是呀,早就死啦。’
萧负雪眼瞳骤缩。
心境动摇,阵法随之震颤。
谢惊尘心口收缚,无声紧盯着阵中的萧负雪,唇色已近苍白。
“负雪。”
萧玄舟厉声沉喝,“不可动摇!”
萧负雪闭上眼。
‘魂灵安在?’
躁动不息,魂魄接踵。
无一声回应。
‘尹萝……来见我。’
左眼赤色转浓,萧负雪僵持片刻,猛地睁开眼,吐出一口鲜血。
惊尘弦动,流云没入地面。
琴音泠然,剑意啸天。
萧负雪抓住那截料子,使其不被翻涌怨气的魂灵吞噬,手背血痕交错,他分不出心神抵挡。
怎么回事!
尹飞澜见阵内景象突变,预感不妙,心跳剧烈。
说他侥幸和自欺欺人也好。
他出关后遇上谢惊尘,一路上都表现得更为镇定,偶尔还能让一些荒谬的思维占据脑海。
没事的,柒柒以前丢那么久都回来了,她吉人自有天相。不靠别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一定没事的。
只有偶尔的间隙,在尹飞澜思考究竟是谁将她掳走时,微小的念头才会一晃而过:
当初就不该让父亲将她送走。
她待在哪里都不安全,谁也没有保护好她。
他已经两次弄丢她了。
尹飞澜,这就是你说的要护好妹妹?
“结果是什么?”
人先后掠至萧负雪身边,将他团团围住,谢惊尘的声音紧绷到了极点,近乎疾言厉色。
萧玄舟伸出两指在萧负雪臂上点了几下。
萧负雪抓住萧玄舟的手。
力道大得全然无意识。
“没有她的魂魄……”
萧负雪喃喃,颠倒而语无伦次,“魂飞魄散……竟然令她魂飞魄散!”
尹飞澜听清字句,眼前天旋地转。
萧玄舟表情空白几息,嗓音沉沉地道:
“负雪,你确定吗?”
魂灵躁动反扑规模之大,既能召来,以萧负雪的能力便没有确不确定一说。
“不可能!”
谢惊尘猝然起身,阴影遮蔽了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断然又急促的声音,因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凝成一线,“她不可能死!”
-
尹萝原本的打算是借着“积郁成疾”的名头,在涉义戒备相对于澧苑松懈的时机,给裴怀慎下毒后辅助禁术限制护卫、暗卫,一击得手,火速逃亡。
涉义的城内布局她都记下来了。
然而有人潜伏在裴怀慎周围的情况下,逃跑甚至不能算是个好选择——禁术的反噬立竿见影,她即便背下了那本秘籍,但不敢保证能打得过暗处的人。
有什么办法既能够确保安全,又能顺利逃出去继续打通关线?
……基本无解。
于她而言,没有足够安全的路。
期间尹萝每次睡觉还都尝试去见苏绛霄,指望这位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梦里第一剑修能传授点速成剑术、或者是告诉她一些秘籍宝藏所在,原地助她修为飞升。
无果。
她再没梦到过苏绛霄。仔细想想,仅有的两次梦见,都算得上是特殊情况。
尹萝表面上看着吃吃喝喝、悠闲度日,实际半点没被温水煮到。
死过这么几次,该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避开了显然的危险,就得有一定的**精神,总好过坐着等死。这条更安全的路不通,再行险招不迟。
试探至今,裴怀慎起码是不想她死的。
他将她困在嘉兰的身份里,除了潜藏暗处的人还未找出,剩下便是因为谢惊尘。
谢惊尘雷厉风行种种确实令尹萝都觉得他有些冲动,手笔实在太大。
裴怀慎同样在等。
等谢惊尘被蒙蔽过后的时间冷静。
谢惊尘会否冷静下来,对尹萝是一半一半的概率。
走“宁为玉碎伤害自己”这条路,裴怀慎改变主意放她走和将她更严密看管的可能也是一半一半。
除非,裴怀慎对她留情。
“裴怀慎呢?今天又要晚回来啦?”
尹萝例行问候。
在涉义,裴怀慎的日常就是到处赴宴,喝不完的酒和聚不完的餐,间或几个局会把尹萝带去撑撑场子——一般都是会携伴的场合,要么就是一些可能会被塞人的场合。
托裴怀慎的福,嘉兰这个名字已经逐渐成为“妖精”和“妒妇”的代名词。
前次宴席有人醉酒说她不过一风尘女,如何能安坐厅堂之上。
裴怀慎当场把人打了。
……没错,连缓冲都没有。
隔着几个席位把酒碟扔过去,边扔边站起来冲,砸完最后一碟子青果,正好到了跟前,紧接着就是一脚踹中对方心口。人都没反应过来,裴怀慎弯腰捏住他命运的后脖颈,直接朝脸招呼。
“你刚才说什么?”
裴怀慎的口吻称得上气定神闲,听上去仿佛还带着笑意,“再说一遍?”
发生得太突然,屋内一众人等都没反应过来,或是吓住了。
裴怀慎打人是很市井气的,连招完整,不必灵力,招招全往制敌、要害的地方打,半点花里胡哨都没有。
尹萝都怕他打出事,又有点纠结他是不是借题发挥,本来就是要打这家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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