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吴畏嘴唇颤抖,他那冲动天真的阿生已经出现,坚持到现在的理由似乎已无意义,死的恐惧,生的折磨,所有的一切如山般压来,碾去了一切凛然的牺牲意志和铮然铁骨,他宛如蝼蚁般低鸣。
“我……”他喃喃道,“我……”
本应该妥协,但望着阿生不曾回头、一往无前的身影,屈从的话语就像是被封在喉中,吐不出来——
敲响登闻鼓。
少年耳边呼啸着风。
他已注视阿爷已久,哪怕听到阿爷的呼唤,他也不曾回头。
本想留待有用之身,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然而阿爷被拉出去示众,鞭打脚踢,也许下一刻就会被活活打死……于是少年就动了。
已无暇思索什么应对之策,他弱小,他无能,他只能做到一件事。
敲响登闻鼓。
阿爷说过的,两声响鼓,州郡闻之,三声响鼓,上达天听。
没有人来救阿爷,没有人来救他们,临县被隔绝,百花谷不敢来,他没有别的选择……敲响登闻鼓,可能也不会有什么青天大老爷来救他们,至少能让发生在临县的事情,让州郡知道,让朝廷知道。
敲响它!敲响它!
少年纵身疾驰,心脏砰砰乱跳。
可能会失败……不,很可能会失败!
这里的人,武功都强于我,如果被他们拦住,那一切皆休……那样的话,就跟阿爷死在一起吧!
他用尽全身力气,狂奔……
“阿生!接住这个!”
身后传来叫喊,不是阿爷,是那位姓沐的姑娘……接住什么?
啊,那东西被暗器打落了,打斗声,沐姐姐被拦下来了……不回头!
敲鼓敲鼓敲鼓!
他目光扫视着附近的武者,目光警惕、恐惧又祈求。
如果被他们拦住,那计划就失败了,他们会阻止我吗?会杀了我吗?
登上台阶。
谁都没有动。
他们的目光或冷漠,或戏谑。
为什么?
少年无暇细思……敲鼓敲鼓敲鼓!
登上台阶,跨上衙门,巨大的登闻鼓泛着黄铜之色,古朴厚重,据阿爷说,是工部所制、部署州县,所以三通鼓可上达天听。
鼓槌就在鼓边。
四百八十斤。
他双手抱住鼓槌,重……太重了!但是,举起来!举起来!
少年肌肉遒张,骨头都在轰鸣,尚未登堂入室的内炁疯狂运转,拼命加持,一寸一寸,鼓槌在奋力的嘶吼声中被缓缓举起。
“阿生——停下——”
阿爷,没办法了。
敲下去之后,就会被这群人杀死吧,但是这是能唯一做到的事情——这样的话,阿爷,父母,师兄们,都有机会活下去吧……
所以……
响,响起来!
艰难跨出一步,少年仿佛托住山岳,举着鼓槌奋力砸向登闻鼓。
槌面交接。
咚。
半声闷响。
鼓面嗡嗡震动,力道应声而发,工部巧夺天工的造物将鼓震的反作用力凝为一束,推着四百八十斤的鼓槌反向压下,折断了倔强的武骨,碾破了稚嫩的皮囊,宛如一座山压向一个人,将他压在大地之上、尘埃之中。
登闻鼓为武者提供了上达天听的渠道,为朝廷提供了监督下级机构的方式,然而这套机制从设计之初便已决定了,这鼓只能被人敲响,所以,没有人去拦阿生,谁都知道结果。
吴畏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
闻人琢挪开脚,任由老者连滚带爬、冲向他的阿生。
少年仰天在地,身体诡异地扭折,世道的重压乃是如此,他眼睛染上血色,迷茫地望着湛蓝的天空,也许想过自己的死,他却没有想到方式。
吐出几口血,他无神地看着扑过来的阿爷,勉强露出笑。
“好无趣啊,阿爷,这个世界……”他慢慢道,“我想去书里……”
轻笑声在不远处响起,世子一直在目睹一切。
“天真的小孩,做愚蠢的事情,这鼓,你们是敲不响的。”
确实,沉闷的鼓响只有半声,甚至连“合县震动”都做不到,那半声奇怪的响动只够传到城门外不远,落入一个全力赶来的人的耳中。
在县城不远,李白龙停下脚步。
他收到信便赶来,他设想了无数个行动方案,他怀里还有七师叔的令符,如果形势无可挽回,他可以持此令符自承漕帮赘婿身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是所谓侠者的执着,还是沐清歌的那封信。
但如今,一切都已失去意义。
范围已近城市,龙傲天的地图上标定了阿生的读者编号地点,他亲眼看到阿生的金色光点冲向县衙正门,在爆发出浓烈无比的光芒后,旋即寂灭。
半声闷响遥遥传来。
龙傲天平静道:“他死了。”
李白龙没有答话,他站在县城前,眼神平静,面色平静,平静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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