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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仙接话道:“哼,罪魁祸首就是姜老太公的爹爹妈妈和那江湖野道士,更可恨的是姜老太公的软弱无能!”
夏宇龙的右拳捶打在了石桌上,义愤填膺地道:“这无通法师丧尽天良,真是不得人心,哪配得上法师二字,若是碰到姚爷爷,恐怕早就被一剑给宰了。”
冰蚕仙子沉吟片刻,又道:“我已成了废人,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我道是她们会就此罢手,谁知第二年开春他们又叫法师对我施法……”
法师挑去了冰蚕仙子手指头的十个指甲,又让她在炭火边炙烤,她身上起了水泡,脓水流满全身,与衣服紧紧地粘贴在了一起,一扯衣服便是锥心的疼痛。
冰蚕仙子实在忍受不住折磨,精神几近崩溃,想着她十岁的孩子,整日以泪洗面,终究还是哭瞎了双眼,后来法师指使家丁又把她打得晕死了过去,草草入棺便抬到荒郊野岭下葬了事。
听到这里,蓝芯与张仙相拥着哭成了泪人儿……
张仙说道:“婆婆,我从小就失去了爹爹妈妈,自认为身世凄惨,可是与婆婆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呜呜……我之前对您说的那些气话,您别往心里去啊。”
蓝芯也道:“婆婆,芯儿也有不对的地方,您也别生我气,今后婆婆说什么我都听。”
夏宇龙也满含热泪,他只顾摇着头,不知说什么是好。
冰蚕仙子看着夏宇龙他们三人,微微动了动嘴唇,脸上显露出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像母亲呵护孩子般,为蓝芯和张仙拭去了脸上的热泪,说道:“我哪里会生你们的气,正如仙儿说的,坏事做绝了终究会遭到报应,他们将我下葬之时,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闪电直劈下来,把棺材板劈裂了,众人慌乱而散,姜天高爹爹妈妈在回来的途中一人摔断了退,另一人四颗门牙全被磕掉了,后来我听姜天高说,两老离世时全身长满蛆虫,无通法师卷走了家中仅剩的钱财,过了两年,他死于一场大火,白骨被野狼叼了去。”
张仙与蓝芯无不拍手叫好,齐声说道:“活该,真是恶人有恶报。”
夏宇龙也笑道:“真是大快人心了,无通法师骗吃骗喝,不知祸害了多少人,理应得此报应!”
蓝芯又急着问道:“婆婆,上天动怒,惩罚有罪之人,定让受苦受难之人得到福报,您就这样成仙了么?”
冰蚕仙子面带忧色,摇了摇头,回道:“这修仙之路还很长,闪电过后,棺材里灌满了刺骨的冰水,我被拾荒老婆婆救了出来,她哭喊着道,孩子,你是受到了怎样的委屈啊,六月天竟然飘起了红色的雨雪。”
张仙道:“婆婆受如此冤屈连上天都流泪了,是何等的凄凉悲苦啊!”????冰蚕仙子颔首点头,说道:“拾荒婆婆把我带到了一片乱坟岗边的木屋中,我在木屋里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身体才逐渐恢复,我双眼虽然是瞎了,但双耳却越来越敏觉,每到夜里便听见乱坟岗中鬼哭神嚎的悲歌传至耳内,起初我害怕极了,一个劲儿地往木屋的角落里挤,拾荒婆婆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别怕,那是从地狱发出来的声音,阴阳两界有守灵兽护卫着,地狱里的鬼怪是逃不出阳间的,我们本是女儿身,你越是害怕,身上的阳气越是亏损,久而久之会疾病缠身的。”
蓝芯问道:“婆婆,怕这拾荒老婆婆也是一方的神仙吧?”
冰蚕仙子摇了摇头,笑道:“她只是一个守墓人,小女儿未满五岁就死于一场瘟疫,葬在这乱坟岗中,儿子早已**,与他爹爹常年跑茶马古道,有二十几年未回来了,也不知生死,她说她要为女儿守墓,也为在瘟疫中死去的人守墓,这样她才会安心,同时她也在等她的丈夫和儿子回来……”
“唉……”
冰蚕仙子轻叹一声,又道:“那些年,茶马古道上劫匪众多,要想求个安稳,至少得十人结伴而行,而且他们有二十几年未回来了,这路途凶险,怕真是回不来了,我本想把我的想法说与她听,但想到她是这么的执着,怎能挫伤她的自信心,便安慰她说,会的,她们很快就会回来了,听了我的话,她咯咯地笑了。”
夏宇龙道:“我听爷爷说茶马古道不仅匪患众多,而且是所有官道、商道最难行走的一条路,它东连中原腹地,西至大漠各国,沿途沟壑纵深,天路难越,不知有多少挑夫葬送悬崖沟底。”
冰蚕仙子拨弄起手中的佛珠,凝视着前方,缓缓地道:“后来拾荒婆婆与我说,她哪有不知道他丈夫和儿子已回不来的道理,有一天她指着木屋前方的山头说道,你看,前方的那座山,原本叫青盘山,那是我送走丈夫和儿子的地方,每当我想他们的时候,我便与女儿登上山顶放眼千里群山,凝望着他们挑箩筐走古道的那条路,后来我将此山更名为望夫山,女儿死后我整日以泪洗面,已是心力憔悴,唉,如果我女儿不死,与你是一般大小了……”
说着说着,冰蚕仙子又流泪了,哽咽道:“那时候我自然是看不见,但心里明净如水,我有感而发,念道,朝朝与暮暮、凄凄与楚楚,望夫山下独自哭,阴阳茫茫两边路。听了我的话,婆婆抱着我痛哭起来,说道,姑娘,论起身世来,我可比你好得多去了。我说,婆婆,您别哭了,都已经过去了,您若不嫌弃,今后我就是你的女儿。自那之后,我与婆婆相依为命,以母女相称,婆婆教会了我很多医术,我眼瞎全靠双耳,行动很是不便,婆婆对我像亲生女儿一样关心呵护,在这木屋中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说着,她脸上展露出一丝微笑来。
突然,冰蚕仙子又黯然伤神起来:“凭着双耳我已习惯在黑暗中摸索,能为婆婆洗衣做饭缝衣服了,我俩在一起有说有笑,婆婆也享受到了天伦之乐……”
张仙接话道:“其实人世间最美的幸福并不是大富大贵,而是有家人陪伴在身边!”
冰蚕仙子点着头,却叹道:“唉!可是好景不长,到了第三年入冬,婆婆一病不起,在床上瘫了大半年,在离世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说,孩子,这半年时间你为我端屎端尿,真是难为你了,那时我只顾着哭泣,却说不出一句话,又有谁能理解即将失去亲人的痛心。婆婆死后,我把她葬在了她女儿的坟旁,我为婆婆守墓,自然也成了守墓人。”
夏宇龙想到在灵山上爷爷去世时那悲凉的场景,热泪不自觉地在他眼中打转。
蓝芯也想起了母后母仪天下的胸怀,那是何等的让人暖心啊。她红着眼感慨道:“拾荒婆婆与婆婆一样,都是菩萨心肠,好人终究会有好报的。”
张仙问道:“婆婆,后来姜家的人来找寻过您吗?”
冰蚕仙子回道:“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姜天高到木屋中找到我,那时候我们都已过了不惑之年,他说了一大堆好听的话,还叫我同他一起回去,我说,你爹爹妈妈会杀了我的,他说他爹爹妈妈在早些年已经去世了,当时我冷笑一声,说道,哼,是他们活该遭到此报应,我已经过惯了拾荒的生活,你就别再来找我的不快了……”
“唉!”
冰蚕仙子又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后来姜天高几次登门,都被我给轰了出去,过了两年,我儿子姜老幺又来找到我,我抚摸着儿子的容貌,却再也哭不出来,我说,儿子,娘亲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姜家可是败在了你爹爹的手里,你回去要好好打理家中事务,把姜家给我撑起来,儿子回去后,却也没有让我失望,他还不时地来看我,经常为我带来吃的、穿的,我的生活也算是无忧了。”
张仙赞许道:“婆婆的儿子还真是有孝心,可谓是母子连心啊。”
冰蚕仙子微微一笑,点着头说道:“我儿子自小就看到我被他爷爷奶奶冷眼相待,我这做母亲的却也没能保护好他,有一次我被他奶奶拿棍子打,他伸出手来挡,被打折了小拇指,自小他就十分懂事,有一次我问他说,你恨爷爷奶奶吗?他说不恨也不爱,但更疼爱妈妈,他的话让我泪流满面……”她脸上洋溢着难得一见的幸福。
突然,冰蚕仙子又“呜呜”地大哭起来,夏宇龙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苦尽甘来,这本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为何婆婆又变得这般悲痛欲绝了。
冰蚕仙子痛哭了半会儿才缓过神来,她看着夏宇龙三人苦笑道:“你们一定很意外吧,唉!这人啊想到伤心之处自然是掩饰不住内心悲痛,我还真是尘缘未了啊。那时我认为是儿子成家立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苦日子总算是熬过去了,我心也就宽慰了,但悲伤的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刺痛人的心,一天清晨,我还在睡梦中,便听见有人在敲门,我起床去开了门,听见一个中年妇女说,全死了,全都死了!”
冰蚕仙子停顿了半会儿,把后来发生的事情又继续往下说去……
冰蚕仙子问中年妇女发生了什么事情,中年妇女说她路过高脚村时见村里空无一人,她挨家挨户查看了,发现村里的人全都死绝了。
听了中年妇女的话,冰蚕仙子差点晕厥过去……
还未等冰蚕仙子开口问明原因,中年妇女便往望夫山上奔去了,并叮嘱冰蚕仙子道:“趁着天还没黑尽你快些离开吧,怕是村里的人都中了诅咒,夜里可是恶鬼遍地啊。”
冰蚕仙子披了件大衣急着出了门,一路上摸爬滚打、跌跌撞撞,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才赶到高脚村,来到村口,她闻到了一股杀气,她又急又怕,小心翼翼地摸进了村中。
整个村落死一般的沉寂,说是害怕,其实更是心急如焚,但她已顾不上这些,径直向姜家大院奔去,来到大院中,她呼喊着姜家人的名字,可是无一人应答。
一群乌鸦呱呱呱地叫嚷着盘旋于高脚村上空……
冰蚕仙子每个屋子都摸了个遍,全是死人,当她来到儿子房间时,发现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也都死在了床上。
她顿感整个天都已经塌下来了,她怀抱着儿子绝望地哭出了声,突然,柴房中传来了婴孩的哭泣声,她摸索着来到柴房……
才刚进门,一只颤抖的手拽住了她,那人说道,我是长工芳琴,冰蚕仙子问道,姜天高何在?
芳琴有气无力地回道,老爷几个月前携姜家老小归隐山林去了,可是小少爷还要打理生意,一个月前又带着妻儿回来了。
芳琴把怀中的孩子交给了冰蚕仙子,说道,这是小少爷未断奶的孩子……话未说完,她便断了气儿。
冰蚕仙子怀抱啼哭的孩子摸索着出了村子,已至深夜,脚下的蛐蛐叫得甚是欢畅,孩子的啼哭声引来了夜娃子,紧跟在身后咕咕地叫着,冰蚕仙子害怕极了,担心孙子又被野狼抢了去,她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姜天高问清事情的原委。
蓝芯问道:“婆婆,您怀中啼哭的孩子是小牛子吗?”
“正是。”冰蚕仙子扭头看着冰床上被蚕茧包裹着的牛犊子,点头回道。
张仙也问道:“婆婆,接下来的事情呢?”
冰蚕仙子神情略显呆滞,轻叹一声,说道:“黑暗中我慌不择路,本想先回木屋,然后再去找姜天高,哪知道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后来从一个悬崖上摔了下来,跌进了谷底。”
“啊!”张仙和蓝芯异口同声地喊出了声。
冰蚕仙子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当我醒来时,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了,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只听见有水珠滴落清潭的声音,一个浑厚的嗓音在身旁响起,玲儿,你醒了,我心里一怔,这不是师父天河仙师的声音吗,我恍恍犹如梦中,激动得哭出声来,纵使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我摸索着向前,说道,师父,我眼瞎了,什么也看不见了,师父抚摸着我的额头说,为师知道,在凡间渡劫,让你们吃尽了苦头,为师对不起你们……”
说到这里,冰蚕仙子拨弄起手中的佛珠,又道:“我从没奢望能再次见到师父,师父突然到访让我受宠若惊,我也从没奢望重回九重仙界,师父说他算了天时,我们四姐妹在凡间的劫数将尽,我在凡间遭受的苦难已经触动了阴阳判官,师父这才闻讯赶来,在谷底救了我。师父对我施了仙法,我回到了九重仙界时的模样,就是我现在的模样,我原先的肉身变成了清潭边上的一块石头,师父看着睡熟中的小牛子说道,他是你唯一的血脉,就让他随你一起渡劫修炼吧,后来师父把我带到了这冰寒山上,在这里我与二妹珑儿相遇了……”
冰蚕仙子将目光移向了张仙:“一见面珑儿便抱着我哭了好大一会儿,她身上的草药味清香宜人,摸着她递到我手中的土方袋子,形状更是入脑入心,你能成为她的徒弟,我真替她高兴!”
张仙呵呵笑道:“您们姐妹重逢一定有说不完的话了。”
冰蚕仙子长叹一声,无不感慨地道:“那是自然了,我与二妹当然是开心极了,相拥着嘘寒问暖了一番,师父说我身上已有了仙术,但眼魂已断,等化身九重仙界,双眼自然明亮如初,他说他还要去寻找纷儿飞儿两个妹妹,等我们四姐妹团圆后,他会禀呈天元始尊让我们重返仙界,说完便与珑儿化身离去了。”
蓝芯笑道:“婆婆可谓是苦尽甘来,这冰寒山环境清幽,却也是个修仙的好地放啊,若是婆婆回到九重仙界,怕是再也见不到您咯。”
冰蚕仙子正襟危坐,又缓缓拨弄起手中的佛珠来:“这往后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师父走后,我与小牛子在冰寒山上可谓是举步维艰,虽然我有些仙术,可是眼前一片漆黑,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我又不熟悉山中的情况,更别说找到吃的了,每当小牛子饿了我便用石子划破手腕,滴血来喂食他,你们看……”她缓缓地抬起了左手。
只见冰蚕仙子左手腕上布满了深深浅浅、密密麻麻的划痕,夏宇龙他们三人不仅震惊,对冰蚕仙子更是肃然起敬了。
冰蚕仙子用白丝蝉衣盖住了手腕:“小牛子是我唯一的血脉,我岂能弃他而去,可是每划下一道伤痕,我对姜天高和姜家人又多了几分憎恨,一想起在姜家的那些苦难日子,我便整日沉寂在仇恨与悲痛之中,渐渐地我的情绪变得不可控了,有一次我头痛欲裂、心乱如麻,使劲地往石壁上撞去,醒来后我的小拇指已长出了魔爪,从此我整个人变得癫狂无度,长此以往,定会遁入魔道……”
听到这里,蓝芯与张仙略带惊恐的眼神向冰蚕仙子的小拇指看去。
冰蚕仙子看出了二人的心思,笑道:“你们不用担心,后来我得到了西山佛祖的点化,他用心眼镇住了我的心魔,我眼睛是瞎了,但我的心可以看清楚一切……”
夏宇龙微微点着头,对冰蚕仙子的话表示赞同,眼睛是心里的窗口,能让我们感知世间一切事物,但心灵之眼更能洞察世间的真善美。
冰蚕仙子脸上挂满了感激之情,悠悠叹道:“西山佛祖问我,你恨吗?我说我恨?他又问我,你恨什么?我回答,我恨姜家的人,佛祖点化我说,这世间爱与恨总是交错相叠、纠缠不清,或许你的恨是爱得太深,如果姜家的人全站在你面前,让你一个个弑之,你会快乐么,这其中也有你的心头肉啊,你会更恨你自己的,渡劫渡的不只是身,还有心,心净才能明胸怀,胸怀宽阔才能容四海……”
夏宇龙他们三人听得如痴如醉,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出一个。
看着三人毕恭毕敬的样子,冰蚕仙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别太拘谨了,都把身子放松,佛家的教诲还真有些上头啊,那日,西山佛主与我谈了很多佛心禅语,都说到我心窝子里去了,我跪在他跟前忏悔不已。临走时,他送了我这双心眼,让我看到世间的美好,辨别世间的美丑,他叫我闭目静修半柱香,待我睁开双眼后,这世间的美景尽收眼底,世间的美好囊括心里,但西山佛祖却已不知去向,至今我都未曾一览他的真容,却也是件遗憾的事情。”
夏宇龙问道:“婆婆,高脚村的人为何全都死于非命,也是黑衣人所为吗?”
冰蚕仙子摊开左掌,几颗锈迹斑斑的绣花针在她掌心幻化成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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