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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院内,杨寡妇看见记恩沉默不语,且满脸的疑窦,她不解地问道:“姚大哥,见你心事重重地,在想什么?”
记恩回过神来,笑了笑,回道:“哦……没……没什么,没什么,我是在想你这老宅挺大的,你丈夫生前一定是个很能干、很顾家的人。”他把肩上的东西放了下来。
杨寡妇微微一笑,说道:“你这人真的好讨厌,还提那死鬼干什么,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老宅,和他没半毛钱关系,我那死鬼丈夫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这辈子没别的嗜好,就是好赌,一上了赌桌就像吸了仙毒一样,家里的田地都被他败光了,若不是我机灵些,他差点把老宅也抵押了出去,如果老宅没了,不就把我也给抵押在赌桌上了么?”
记恩红着脸惊异地回道:“哦,想不到你丈夫是这样的人,我们虽在同一个镇上,但交往甚少,赌钱不仅乏累身心,还连累家人,这东西要远离才是。”
杨寡妇向记恩眨了眨那勾魂的眼睛,说道:“姚大哥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么?嘿嘿嘿嘿……你这人真讨厌……”
说着,杨寡妇手中的丝绢向记恩荡了荡,尖细的笑声在院内回荡,在这清幽静谧的环境下听起来更是勾魂。
记恩头上一阵窜麻,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心里也在扑通扑通的乱跳着。
杨寡妇让记恩在堂屋坐着歇息,她张罗好事情后便很快来到记恩跟前,娇滴滴地说道:“姚大哥,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屋去拿红丝带给你吧。”
记恩点头应“是”。
记恩在堂屋等了好久都不见杨寡妇从卧室出来,眼看天就快黑了,他心里有些焦急,莫非杨寡妇出了什么意外?他在堂屋来回踱着步子,不知如何是好。
堂屋中静得可怕,堂上的白丝带随风轻轻飘扬,杨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的灵牌赫然挺立在堂屋中央。
记恩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揣测起来。
这可是镇上出了名的杨家老宅啊,几年前,听说杨家老宅闹鬼,家里的人不知得了什么怪病或是中了什么诅咒,先是死了杨老太公,接着又死了杨宗宝的大哥杨先宝,后来又死了杨宗宝的二哥杨贵宝。
接着家里的十几口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去年又死了杨宗宝,如今只剩下杨寡妇一个人了,她独处这老宅中难道不怕么?
虽说这老宅不是很大,老宅大院背面是正房,两边是厢房,也就十来间房屋,但每一个房间都是空落落的,布满了阴气。
古语道,阴气过而多诡异……
记恩曾问过姚半仙,这杨家老宅是怎么回事,为何蹊跷之事如此之多,姚半仙却冷冷地道,人家不来求你,干嘛多管闲事?
那时候的记恩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但对于鬼神他还是忌讳的,不像姚半仙这样敢和鬼神叫板。
记恩站在杨家老宅堂屋门口,看着老宅的布局,想着闹鬼的事情,背心不由得渗出一阵阵冷汗来,自言道:“唉,也不知这杨寡妇是人是鬼,不如溜了算了。”他越想越害怕,便拔腿向院内奔去。
刚跨出两步,记恩的右肩被一只手给拽住了,这只手纤细而柔软,但力度却是不小。
随后是一阵胭脂粉的清香味扑鼻而来,身后又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姚大哥,就这么走了,红丝带你不要了么?”
记恩舒缓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眼前正是杨寡妇,她换了一身红衣出来,鲜红鲜红的,她肉红的殷桃小嘴、白皙的锥字形脸蛋、长长的眼睫毛让人很难把双目移开。
记恩看得出了神。
杨寡妇妖媚地道:“怎么,不认识了么,还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呵呵。”
记恩这才回过神来,吞吞吐吐地说道:“你……化……妆了,为何这身打扮?”
杨寡妇道:“不行么,我在家里经常是这样打扮,这是我家,我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姚大哥,我美么?”
记恩转过脸来,看着老宅大门外,说道:“天快黑了,你把红丝带拿给我,我要回去了。”
杨寡妇踩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过来,将身体靠在记恩的身前,舞动着手中的红丝巾,娇嫩地道:“姚大哥,别急嘛,红丝带会给你的,那灯笼我是怕你编得没我好,小妹有几句话要和姚大哥说,今晚姚大哥留下来陪我,我慢慢告诉姚大哥吧。”
记恩感觉到两颗柔软的东西向他胸口压来,他全身热血沸腾,也担心抵挡不住,向后退了几步,急道:“妹子请自重,我是来取红丝带的,若是没有,我离开便是!”说着便向大门外走去。
杨寡妇抢上前来,阴笑道:“既然来了还想走,没那么容易,休想逃过我家的勾魂散……”
话说间,杨寡妇手中的红丝巾在记恩的鼻前晃了晃,记恩眼前一阵眩晕便倒在了院内。
记恩醒来时,他已经赤裸着身体躺在了杨寡妇的床上,杨寡妇半身赤裸趴在记恩的身上,记恩正要挣扎,却发现四肢被捆绑得结实,动弹不得,记恩喝道:“你这泼妇,你对我做了什么?”
杨寡妇悠悠醒来,流了记恩一胸膛的口水,失礼地笑道:“哦,不好意思,我睡觉老是爱流口水,事情都这样了,我还能对你作甚,让你享受这人间最美好的事情,我还能把你给吃了不成?呵呵,你什么都不会,全是由我摆布,果真是没碰过女人的男人,我好喜欢,刚才对你使出了我家的独门绝技勾魂散,要不然你真跑了,我也是逼不得已呀。”
记恩怒道:“你破了我的童真,我非杀了你不可,你把我放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记恩撕心裂肺的狂吼着,整个床都在吱呀吱呀地摇晃不停。
杨寡妇坐起身来,摇了摇头,笑道:“没用的,挣不开的,今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说什么我依你便是,你若真的想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那死鬼从取我进门到死了都从未碰过我,赌桌才是他的女人,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不会骗你,你看这床上都见红了。”
杨寡妇转过身去,将一把杀猪的尖刀拿在手中,又道:“这里有一把刀,你要杀便杀吧,不过话说回来,姚大哥高鼻梁、大眼睛,五官精细而大方,是镇上最美的男人,我仰慕姚大哥很久了,能做姚大哥的女人我死了也值了。”
记恩不由得骇然,借着暗黄色的油灯,看见床上有一摊红红的东西,他缓和了语气,说道:“今天我真上了你的当了,你先把我解开吧。”
杨寡妇战战兢兢地帮记恩松了绑,她把尖刀递给记恩,说道:“姚大哥,你动手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官府不会知道的,反正这家里都没什么人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说着,杨寡妇便抽泣了起来。
记恩问道:“你是人是鬼?”
杨寡妇一脸惊疑,过得半会儿,笑道:“我是人是鬼你还看不出来么?”
记恩捋了捋混乱而焦虑的思绪,他沉吟片刻,心想,唉,真是粗心大意啊,被这臭婆娘拖上了贼船,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总得过一过平凡人的生活,过后再和姚弟解释也不迟……
想到这里,记恩再次热血沸腾,搂着杨寡妇轻抚了起来。
杨寡妇轻声地“哼”着,他俩的身体被油灯投影在墙上,是那么的缠绵悱恻、妖娆妩媚。
这件事之后,记恩便成了杨家老宅的常客,每几天深夜,记恩就要往杨家老宅跑,不为别的,只为油灯下那风流一刻。
渐渐地,记恩和杨寡妇便成了无话不聊的“名义夫妻”。
但在记恩看来,他和杨寡妇的事情始终见不得光,这样偷偷摸摸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把她娶过门共同侍奉姚家上下。
令记恩左右为难的是,杨寡妇变得越来越娇气甚至有些泼辣而不可理喻,本来是去侍奉人的,倒反还要主人家看自己的脸色。
记恩的反常举动姚半仙也有所察觉,但姚半仙为了修仙已无暇顾及他的事情。
一天深夜,记恩和杨寡妇行事完毕,两人在床上吹起了枕头风。
杨寡妇面色红润,轻声说道:“夫君,你我来往多久了?”
记恩回答:“两月有余了。”
杨寡妇又道:“不管多久,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我最喜欢你这……”
杨寡妇纤细的手捏着记恩胸膛上的肌肉,“你知道吗,刚才你力气好大,把人家弄疼了,不过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了,呵呵……”
杨寡妇幸福的淫笑在屋内回荡。
记恩表情凝重,他“哦”了一声,说道:“找个时间我和姚弟把我们的事情解释清楚,把你正式娶过门,我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地过下去了,免得人家见了说我们闲话,这镇上口杂的人很多。”他似乎没有听清楚杨寡妇的话。
杨寡妇“呸”了一声,说道:“还用得着向他解释么,你那丑八怪姚弟我见到他就想吐,他是龙古镇最难看的男人,你搬出来吧,我们共同守护这老宅,我为你生几个儿子,干嘛非得要和他住在一起。”
记恩有些心动,也有些难为情,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吃姚家米饭长大的,这恩一定得报,我把你娶过去,也算是姚家的人了,总得为姚家的事情分分忧不是,我姚弟虽说长得比较磕碜,但你又不是和他过,看不惯就少看一些,姚弟他人不坏,和我从小长大的,他的为人我还不了解么,只是你的脾气……”
“唉,我有个想法?”杨寡妇打断了记恩的话。
“什……么……什么想法?”记恩问道。
杨寡妇将手掌在颈部比划了一番,眼里透露出一股杀气,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记恩不解,问道:“你这是何意,把话说明白了?”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杨寡妇埋怨道:“你这呆瓜,这你就不知道,我们把你姚弟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不就继承他的家业了么,到时候我们两边兼顾。”
“什么,你说什么?”记恩跳将起来,“你居然有这种下三滥的想法,他可是我的兄弟啊,姚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我若不忠不义,必遭天谴。”
杨寡妇冷哼一声,转身把尖刀拿在手里,舌头舔着刀刃,半真半假地说道:“这把刀不光是为我准备的,谁若不从,我必诛之。”
记恩心想,这杨寡妇不仅是个荡妇,还是个毒蛇心肠之人,我都这般真心对他了,他却一点也不领情,姚弟从来都没招惹过她,竟然对姚弟生起了杀念之心,若真把他娶进了门,姚家岂不是被弄得鸡飞狗跳的,如果我再这样与她厮混下去,我还对得起姚家的人么,对得起姚叔叔么,姚家决不能让一个女人断送了前程,现在若是向她摊牌,保不定我活不过明天,都上过她的一次当了,岂能还让她当猴耍第二次?
想到这里,记恩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得容我好好考虑考虑,我内心的痛苦你不是不知道,要杀一个情同手足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杨寡妇笑道:“我知道夫君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有些事情当断则断,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当你有了自家的孩子,过去的事情会渐渐淡忘的。”她俯下身来,趴在了记恩的胸膛上。
记恩觉得,这杨寡妇是一个带着毒刺的玫瑰,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正领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无底的深渊,他再也不想去碰她,他丹田内的那股阳刚之气一泻千里,再也没有任何欲望了。
这一夜,记恩噩梦连连,他梦见杨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一个个七孔流血,站在他们的床前,伸着利爪来抓他和杨寡妇的脖子,杨宗宝狂吼道:“是这臭婆娘杀死了我们全家,你是她的帮凶,你们这对狗男女,快快拿命来……”
有好几次,记恩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却见杨寡妇侧卧着身子,瞪着大眼看他。
杨寡妇冷冷一笑,说道:“不就是杀一个人么,看把你吓成这样子了,想不到你也是个怂包蛋。”
记恩叹道:“我连鸡都没有杀过,更别说杀人了,你得让我有一些准备才是啊。”
杨寡妇又道:“不是还有我么,有我在你啥也别怕。”
第二日清晨,记恩用心安慰了杨寡妇一番,说在家里等他的好消息,他一定会取了姚半仙人头回来,杨寡妇轻轻捶打了记恩的胸膛,说道:“说话算数哦。”
记恩出了杨家老宅的大门,天才蒙蒙亮,镇上还是一片冷清,他像做贼似的独自穿过龙古镇大街,从街尾走到了街头。
这一夜记恩是煎熬的、痛苦的,更是刻骨铭心的,这刻骨铭心并不是爱,而是幡然醒悟后的悔恨,他眼角流下来的泪水也随着蹒跚的步伐一颗颗滴落在龙古镇大街上。
从这之后,记恩再也没有踏入杨家老宅半步,杨寡妇几次上门求他,甚至搬过来与他同住,和他解释先前说过的话都是在逗他玩的,还说怀了他的孩子。
记恩已心如死灰,他认为,做人就要堂堂正正,不能不忠不义,更不能大义灭亲,这件事情永久地被他埋藏在了心里。
记恩看着远方发呆,他认为他的选择没有错……
姚半仙在身旁笑道:“你在看什么,再怎么望眼欲穿她都不会回来了,后来我算了,杨寡妇是盖天命,你是盖地命,八字可比你大着咧,你娶了她是她克你,而不是你克她,这盖天命在命运八字中属火金,若是男人拥有,则人财兴旺,若是落在女人的头上,则是人散财空,想必她一家十几人都是被他克死的,唉,不要也罢,不要也罢。”
记恩淡然一笑,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还提它干什么,更不要在小孩子面前提这些。”
“哎哟!还怕揭丑么?宇龙又不是外人,我们说这些是让他吸取经验教训,不要再走咱们的老路,当初杨寡妇对你爱得是死去活来,我想现在你也是悔不当初,嘿嘿……”姚半仙争辩道。
记恩气道:“你又知道什么,不懂别乱说话,又在这里瞎掰掰。”
姚半仙急了,说道:“什么,你说什么,你隔三差五往杨家老宅跑,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杨寡妇还为你生了个儿子,到头来你却不要她了,你说你有没有良心,哼,竟然说我在瞎掰掰。”
记恩低垂着头,面色忧沉,眼里噙满了泪水,他不想再与姚半仙争辩,他知道姚半仙好强的性格,不管何事都要争个赢家,从小他都让着姚半仙,如今都这把年纪了,更不应该较真了。
看见记恩的窘样,姚半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说道:“唉,不说了,不说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什么好争的,我承认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原本是姚半仙和记恩对夏宇龙的谆谆教导,却演变成了两人的互揭老底儿。
夏宇龙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感觉很新奇,没有插上一句话,两个爷爷童真般的争辩又让夏宇龙觉得好笑,但他不敢笑出来。
姚半仙和记恩的“唇枪舌战”激烈而短暂,最终以记恩的忍让收了场。
四周突然又静谧下来,层峦叠嶂的坟群在秋风中尽显萧瑟。
姚半仙看了看天色,已过了晌午,很快便迎来傍晚,他站起身来,说道:“走,继续赶路。”
夏宇龙起身说道:“两位爷爷虽无子嗣,宇龙就是你们的亲孙子,唉,爷爷在世的时候我经常和他拌嘴,他去世后才知道珍惜,请两位爷爷放心,今后宇龙一定好好侍奉两位爷爷,为你们养老送终。”
听了夏宇龙的话,姚半仙和记恩相视而笑,笑声虽不大,却惊起了林中的飞鸟,随后便听见漫山遍野的乌鸦叫声,叫声延绵不绝,在阴山中尽显空灵。
姚半仙环视群山自言问道:“会不会有大事发生?”
三人又沿着阴山小道徐徐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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