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定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季秋身上。
“你说,我错了?”
季秋用力点了点头,坚定道。
“没错,叔父,你错了!”
陈友定缓缓起身,脸上的醉意已经消失不见,平静的说道。
“至正十四年,我因讨剿山贼有功,升为清流县尹,至此寸步不曾离过闽中。”
“十几年间,我北抵陈汉,东拒西吴,大小百余战,不曾让贼人踏入闽中一步。”
“因起于寒微,我不敢有一刻松懈,惩不法事,整顿吏治,咸决于我。”m.
“不敢说闽中百姓生活富足,但也称得上的安定。”
“难不成就因为我阻止了你干爹染指闽中,我所做的一切。”
“就都是错的吗?”
福建一地,凝聚着陈友定一生的心血,也是陈友定毕生的骄傲所在。
陈友定自问,他在闽中所做的一切,上对得起黄天厚土,下对得起朝廷百姓。
容不得任何人否定!
就算要杀了季秋,陈友定也要让季秋心悦诚服的亲口承认。
他陈友定,没有错!
“叔父...”
“你真是太过多虑了...”
只见刚刚还昂首挺胸的季秋,此刻已经露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可怜兮兮的说道。
“放眼天下,无论是谁,提起叔父,那都要竖起一个大拇指,夸上一句能臣。”
季秋的奉承,并没能打动陈友定。
“那你说,我错在何处?”
陈友定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些许急迫之意。
季式成功学守则第四条:当对方迫切的渴望得知你的观点,并希望你说出理由,就意味着你已经成功了。
“叔父,你忘了我刚刚所说的格局之学吗?”
“闽中虽大,不过八郡。”
“天下之大,何止万数?”
“叔父,莫非您这一生的目标,就仅仅是闽中一地吗?”
季秋的这番话,如同平地起惊雷,在陈友定的耳边轰然炸响!
闽中...天下...?
陈友定艰难的摇了摇头,忽然发现自己心中,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
这股情绪,名为动摇。
“叔父!在您的治理下,闽中百姓固然安居乐业。”
“可天下之人,难不成就不是百姓了吗?”
“自方国珍兴兵于东南开始,熙熙攘攘二十年,这天下,从没放下过刀戈。”
“叔父,在您眼中,可能认为方国珍,甚至连我干爹,都是霍乱天下的贼子!”
“可叔父,在起兵以前,方国珍也好,我干爹也罢,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呢?”
季秋上前一步,朝着嘴角不住颤抖的陈友定,平静而又清晰开口道。
“他们都是你我口中的百姓啊!”
“若非活不下去,有谁愿意背井离乡,又有谁愿意拿起兵器,在战场上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季秋先前的铺垫,与他此时的话语,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是啊。
祸乱这天下的,从来都不是百姓。
而是元廷!
如此直白而浅显的道理,陈友定一时间却是难以接受,或者说不敢接受。
因为这和他一直信仰的东西,背道而驰。
季秋并没有追问陈友定,而是淡淡的继续诉说道。
“叔父,格局之学,就在你我心中。”
“无论家师做出了多少努力,才让东南大地重归祥和。”
“但我那跟你一样,起于寒微的干爹,才是这一切政策的拍板人。”
“而长江以北的汉人,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叔父你远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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