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身子又是一抖,总算回过神来,连忙地垂下脑袋躬身答道。
“那么对于这上面所述的两项国策,三位是否也与我一样认为一针见血,是否认为必须举全国之力推行下去?”
刘据一边伸手将那件内衬从石庆手中取了回来,团成一团交给郭振收好,一边看着三人正升腾起雾气的头顶开口问道。
“臣等以为殿下高瞻远瞩,这两项国策利国利民,实在非推行下去不可……”
三人始终低着头,发出带着颤音的闷声。
“赵谦,记住石丞相、章御史和韩太常的话,他们三位力主推行两项国策,拟诏的时候一定要写清楚,教世人铭记他们的功劳。”
刘据当即回头对在后面侧后的赵谦说道。
赵谦本来只是谒者,到了西域收了刘据的土特产之后,虽然在西域多吃了一段时间沙子,但如今已经成了常侍(中书谒者),时常奉命给刘彻拟诏,地位仅次于黄门侍郎苏文。
“诺。”
赵谦躬身应了下来,心中却在想那内衬上究竟写了两项什么样的国策,竟能令这三人如此失态,却还如此鼎力支持。
不只是他在这么想。
堂下的一众大臣也同样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心中好奇不已。
唯有石庆、章赣和韩千秋三人心如死灰,如丧考妣。
刘据给他们看的那件内衬上哪里有什么国策,还两项国策?
那分明只是一份多达百人的名录,而这份名录上除了他们三人首当其冲,剩下便都是与他们相干的暗中协助刘闳夺嫡的人,从王公贵族到地方豪强,几乎没有错漏。
刘据若是根据这份名录去抓人,顷刻间便能够将他们整个同盟连根拔起,个个都可以依律诛族。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亦是放在台面上的阳谋。
所谓的两项国策,根本就是拿了一卷空白简牍逼他们在上面加盖官印,至于刘据打算在简牍中写些什么,那就是刘据的事了。
而他们还必须鼎立支持刘据。
否则今天就别想走出宣室殿的大门,连带着他们的族人也必将一同诛灭!
而且刘据展现的手段极为高明。
他并未公开这份名录,而是只给他们三人看,这便是一种极为高明的分化手段,一旦公开便无异于对外界表达了可能对名录上的其他人法不责众、只让他们三人背锅的意思。
如此一来,他们三人便瞬间成了那些人将功赎罪的众矢之的,必定不遗余力的落井下石。
毕竟他们这个同盟的人本就各怀心思,只是因自身利益考量才临时聚在了一起,甚至有不少人还押了其他的注,不像他们一样已经梭哈。
大伙一同搞出来的事情,只让他们三家承担后果,他们又怎会甘心?
所以他们现在若还想活命,还想保住全族,便必须全心顺应刘据,鼎力支持刘据,当然也包括支持刘据刚才提到的两项空白国策,甚至要比支持刘据的人更加卖力,不惜站在这些盟友的对立面力排众议,去当那个马前卒或是白手套一样的酷吏,争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时至此刻。
桑弘羊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躬身问道:
“殿下,既然殿下提到的两项国策已经得到了石丞相、章御史与韩太常的共同支持与拥护,眼下是否可以公示出来以供臣等讨论?”
“这是自然。”
刘据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这一项国策,名为科举。”
“此前董仲舒已经完成了对太学的改革,太学中已设除儒学之外的其他多门学科。”
“而我父皇亦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在各郡设立学校官,命各郡各县开办学堂,如今太学的改革亦已影响了郡县学堂的教学课程,时机趋于成熟。”
“加之我父皇这一朝人才济济,其中不乏大量出身贫寒之人,如我舅父,不过是骑奴出身,又如前任御史大夫倪宽,幼年家境贫寒,不得不带经而锄。”
“由此可见,百姓间仍有大量人才未被发掘,朝堂上虎父也不乏不学无术的犬子。”
“如今又有石丞相、章御史和韩太常鼎力支持,为给大汉发掘具有真才实学的人才,恐怕不得不废黜任子(因父兄功绩得保任授官者)、赀选(因捐献财产得任官资格者)与察举(地方官府举荐)制度,推行科举制度,通过公平公正的考试评比,来选拔真正具有治国安民能力的人才。”
“教育察举之事,历来由太常主持,韩太常方才又对这项国策赞不绝口,自非韩太常领衔不可!”
“我话说完了,谁赞成,谁反对?”
话音未落。
韩千秋只觉两眼一黑,整个身体摇摇欲倒。
让他领衔如此改革,无异于将他放在了整个官场的对立面,等同于还是让他去死,区别只在于早死晚死,族人用不用一起死!
君不见景帝时期领衔“削藩诸侯和改革法令”的晁错,在引发的七国之乱中落得了一个怎样的下场?
还有更早时候的商鞅……
殿下,你这口黝黑黝黑的大锅,真是重如泰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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