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拒绝,却被郭宇飞抢先说道:“钟兄先不要急着拒绝,此事对钟兄也是有些好处的。”
看了一眼还在吃草的马,钟烁闲的无聊,想着就当做是打发时间了:“愿闻其详!”
郭宇飞故作神秘地说道:“钟兄可知前面不远,有一道桥,名叫‘两道桥’。”
钟烁摇了摇头:“这可真是奇怪,明明只有一道桥,为何将其称作‘两道桥’?”
郭宇飞看到钟烁满脸的疑惑,顿时心中颇为得意:“这是因为此桥处在边界上,桥这边在扶风县的地界,而桥那边在州府直管的地界。不论是上桥,还是下桥,两边都要收取过路钱。从扶风县这边上桥要交五文钱,到州府那边下桥要交五文钱。过一道桥,要交两道钱,因此附近的百姓将这道桥称作‘两道桥’。”
钟烁不知郭宇飞说的是真是假,转头看向去过州府几次的六子,只见六子点点头,示意郭宇飞说的不错。
确认了事情真假,钟烁笑了:“这事可真有意思!在下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过桥收的钱又不归我管,为何郭兄说此事与我有好处呢?”
郭宇飞继续解释着:“守在桥头的差役是按人头收钱的,三人以下,包括三人过桥钱都是五文,三人以上则要以三人为一份,每三人交五文,不足三人的也要交五文。既然钟兄也是前往州府,不如咱们结伴过桥,各出五文钱,如何?”
六子看了郭宇飞一眼,心中虽然对他有些抵触,但这次也没有多说什么。
从衣服推断出郭宇飞手头不宽裕,且同为读书人的钟烁也想帮郭宇飞一把:“既然郭兄开了口,那咱们便一道过桥。”
见谈好了过桥事宜,郭宇飞又讲了许多有趣的事情,讲了他曾经的一番精彩过往,当然,这些精彩的事件中有多少主角是他自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吃饱喝足后,三人、两匹马和一头驴重新上路。
两人一路闲聊。
钟烁得知郭宇飞三年前曾经参加过一次科考,奈何运气不好没有中举,如今是第他二次参加秋闱。
郭宇飞神情激动,说的唾沫星子乱飞:“三年前,各县的才子汇聚州府,吟诗颂词,热闹非凡,又同入贡院,奋笔疾书,博取前程,之后又遇中秋佳节,大家又一同赏明月,共饮桂花酒,好不快活!”
钟烁有些羡慕地说道:“郭兄那时的纵情恣意可真让人羡慕!”
可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郭宇飞的脸色变得落寞,语调也变得沉重:“那时的日子的确让人羡慕,有时甚至让人感到不真实,犹如做梦一般,可只要是梦,终会有醒来的一天。”
“考试结束一个月后,放榜的日子到了。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前去查看,可我把榜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找到我的名字。那一刻仿佛天都塌了,我心若死灰,我不甘心,我愤怒地大吼!”
顿了顿,郭宇飞继续说道:“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就算把喉咙喊破又能怎样呢?对落榜的结果没有任何的改变。于是我推掉了好友的邀请,当然他们当时也只是客套一番,并不是真心想要邀请我。他们知道我落榜了,又无家产傍身,便觉得我没有了结交的价值,刻意疏远我。这些我都能察觉到的。”
“我本以为只有读书人会精打细算,投机钻营,生活了几十年的街坊四邻品性会好一些。可等我回到家乡却发现只要是人都一样。大家知道我落了榜,以前见面还会笑着打招呼的乡亲,竟连话也不说了,有时就算说了话也是一番揶揄。”
“从那以后,我知道了世情冷暖,知道了人性凉薄。你没有利益让人所图,你就什么也不是!有时就算是你的亲戚,也会让你寒心……”
骑着驴的郭宇飞还在说着,但钟烁却没了听得心思。
钟烁沉默着,虽然没有经历过郭宇飞说的事,但他也能体会到郭宇飞的几分无奈。
钟烁也读过圣贤书,书中教人向善,也听过家里孙夫子讲大丈夫应当为国为民的教诲,甚至道长也交给他许多东西,那是孙夫子不曾讲过的权谋纵横与铁血无情。
那时的钟烁还不曾理解,为什么道长讲的和书中所写,和孙夫子讲的都不一样。
可现在听了郭宇飞诉苦一般的讲述,钟烁开始慢慢地理解到,这个世界可能是冰冷而又残酷的。
道长讲的可能是对的!
不知不觉间,三人交了钱,踏上了那座有名的‘二道桥’,可桥上的景色一般,没什么可看的。
下了桥,三人就要作别,可郭宇飞却叫住了钟烁:“钟兄,看得出,你家境优渥,甚至你的小厮也比我有钱。当我提出一道过桥的想法时,你本可以冷嘲热讽地将我轰走,可你没有,你没有看不起我。你维护了读书人的自尊与我那一分可怜的尊严。我心里感激你。若有朝一日,你需要我的帮助,即使粉身碎骨,我也会报答今日这份情谊!”
钟烁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郭宇飞深深地弯下腰,几乎与地齐平:“钟兄,咱们宁州城再见!”
“好,咱们宁州城再见!”
说罢,钟烁大笑着转身上马。
六子看向郭宇飞的眼神也不再抵触,朝着还在弯着腰的郭宇飞拱了拱手,翻身上马。
微风拂过,两人两马,心情愉悦地奔向州府—宁州城。
这是钟烁第一次走出扶风县的地界,走出那个温和幸福的小窝,带着对世界的懵懂认知,走向滚滚红尘,去经历属于他自己的爱恨情仇,感受着他独有的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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