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陆平安数着日子,时间过去了好多个日夜春秋,那两孩子仍旧没有出现。
就只有头顶的枝叶被微风吹拂,在那摇啊摇,发出沙沙、沙沙的声响。
陆平安放弃了,他没有再数日子,因为没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一株树,而树不需要思考那么多。
只需要跟着风,摇啊摇,摇啊摇。
也不知过去多久。
陆平安终于再次听见了人声,那应是在夜里。
“云哥儿,你前去赶考,且多带些盘缠、干粮。若是路上遇了不平事,切莫不要冲动。外边不比家中,能忍便忍一忍。”
“婉儿,你放心罢。我苦读十载,此番定然会考取功名。你且在这桃树下等着,短则三月,多则半年。到时,我必然三书六娉,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行啦,等你便是。不过,都说女大十八变。若你归来时,认不得我了怎个办?若你风尘仆仆,满面黄沙,我不认得你了,又怎个办?”
“那交换定情信物便是,诺,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玉佩。”
“那好,这是我爹爹给我求的玉钗,你到时拿着它,我便知是你啦!”
到这。
话语声再次停歇了,只有沉沉的喘息,与阵阵压抑着的娇哼。
再后来。
周围响起说话声的时候多了起来,通常是那名叫婉儿的女子。
她总是坐在根脉上,对着一株只会发出沙沙响动的桃树絮叨。
有的时候,在讲每日的零碎见闻。
有的时候,在倾诉着对云哥儿的思念。
有的时候,则是受了欺负,一言不发默默啜泣。
婉儿就这样在桃树边上说了很久,陆平安也听了很久,他没法做出什么回应,他能做的,也只有摇晃枝叶,发出沙沙响动。
直到有一日。
婉儿又来了,她坐在桃树边上久久无言。
那已是很久之后了。
婉儿向陆平安提出了一个问题:
“桃树啊,桃树。你说,我的心上人,他还会回来吗?”
陆平安没法回答,也并不知晓。
他能做的,只有摇晃枝叶,发出沙沙、沙沙的响动。
婉儿坐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她絮叨着俗套的逼婚故事,絮叨着负心男人的背叛。
她讲到情投意合终敌不过现实,讲到高墙大院始终是与破瓦寒窑格格不入。
讲到,她舍不得云哥儿
但最终,婉儿还是离去了。
在她离开前,陆平安感觉身子上的某个洞洞里,塞进了什么东西。
婉儿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陆平安周围的一切,又再度陷入长久的沉寂。
直到无数个日夜流转,无数次春去秋来。
这时间久到几乎要失去概念,久到,陆平安以为人就应是要长些根脉。
一个男声,终于在树边响起。
那是,云哥儿的声音,听起来很苍老。
“婉儿啊我回来了。”
可。
没人能听见了,除了一棵只会摇晃枝叶,沙沙叫唤的桃树。
陆平安感觉到,有人从树上取下了什么。
接着。
便是一阵阵来自男人的嚎啕哭声,这声音很吵,也响了很久。
但最终。
哭声还是停歇了。
只有男人像是那婉儿一样,在树下絮絮叨叨讲述着。
他说到自己远赴京城,他说到自己误入仙境。
他说到自己一梦千秋过,他说到自己悔恨不当初。
可。
没有人再能听见他说这些了,除了一株,只会沙沙、沙沙作响的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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