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徐有功明降——不说从红袍大臣变成县尉了,就说他从前是县令,被贬为县尉……这就等于是一撸到底了,然河阳那地方却实在是好,有道是宁为城里一座宅,不要乡下百亩田。
河阳历史悠久,徐有功这官撸的,叫人不敢太小瞧,就更别说他手里还有的杀手手册捏着,谁敢说话?
徐有功刚刚离开朝堂,就被武则天传召。
后宫,书房。
徐有功跪地道:“臣徐有功,向来不擅长编造谎言。那本所谓的杀手册,其实是天后陛下您用来威慑、警醒许敬宗...甚至,所谓的杀手,背后指不定也是得到了朝廷、或许,是天子的默许。”
武则天对徐有功的直言不讳并不感到意外,如果他不把真相揭露出来,那反倒不符合他的性格了,,但她还是故作生气,斥责道:“徐有功,你不要肆意妄为!口无遮拦!”
徐有功现在是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压根就不想在朝中为官,什么明降暗升,他会在乎?先把周兴的事暂放在一边,他目前最为关切的是这本杀手册的真相,所以言辞更放肆了——
“绝不容许随意而行的是律法,但陛下您自己的行为也相当随意。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那册子真如你所说,任由下面的人草菅人命,却不出手制止,那也是咎由自取的知情不报……”
徐有功的话音刚落,武则天就情绪激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满口胡言!不要再提什么‘知情不报罪’!”武则天虽然是指着徐有功的鼻子骂,但徐有功在私下的言辞比在朝堂上还要放肆三倍:“看来天后陛下对这个罪名心知肚明。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徐有功!”武则天气得拍案而起,满脸怒容地瞪着徐有功,显然是被他的言辞激怒!
外面崔玄听到拍椅子的声音,立即推门进来拔剑,被武则天一句“出去”,抱拳“是”了一声,立刻退出去,退出前,他狠狠瞪了一眼徐有功,这个小东西就不能省省心?当真是天子天后惜才,想要培养,要不——
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真够恃宠而骄的!
徐有功却不是因得宠而傲慢自大,他是真什么都不在乎了,包括生死,若是说的高尚些,是达到了超然物外的境界,甚至对生死都毫不在意。
他眼神冷冽道:“看来陛下的脾气也渐长了。若是无话可说,臣就告退了。”说完,他便欲起身告退。
武则天对徐有功的这份从容与傲骨,一方面是束手无策,可另一方面,每次想要发怒时,看到他正直的眼神都会有些无奈地压制下去。
她试图解释:“爱卿,那些死去的人,其实也并非全然清白无辜,他们也是有罪在身的……”
徐有功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句:“不信。”跪下磕头,他是真要走。
“回来!”武则天对徐有功是真没脾气,“徐有功,你还不明白吗?朝中,就没有清官,也没有奸臣,有的只是——”
徐有功站着没回头道:“用臣之道,陛下的用人之道,臣没兴趣,也用不到。”徐有功打断说完,武则天也走了下来,直接拦住了他——
“徐有功,你变了。”
压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武则天放下手。
香气略过鼻尖,徐有功吸一口气,憋住,坦然承认:“是的,陛下。臣如今这副模样,实是被天子天后、霄冬至,以及那些棘手的案件所逼,尤其是许敬宗和四皇子的所作所为,让臣不得不做出改变。”
武则天默然片刻,眼中闪过丝赞赏,嘴上却轻叹一声:“有一说一,你的耿直性格确实难得,”微微侧头,武则天扯着他袖子,“回来吧,徐有功,你说说,认为自己是忠臣还是奸臣?”
徐有功被扯袖子微微一愣,不赶走了,语气中带着一丝颤——
“臣不敢自称为忠臣,但臣也绝不是奸臣。臣只是让陛下和天后都感到头疼的疼臣。”
武则天笑意不藏了,轻挥衣袖,示意徐有功退下:“还挺有自知之明,疼臣坐下吧,也没有外人了。”
武则天坐下,徐有功也坐下,但是皱眉不悦道:“是没有。家常饭也是吃过的,不算外人!”
武则天没反应过来:“嗯?”什么时候带他吃饭了?还是说的李弘?
不想,徐有功是把仅有的讥讽都给了武则天:“天后画的饼,挺香的。”
武则天直接笑了,“你!你这泼皮!”记忆里的徐有功是个话都懒得说的,脾气情绪都很稳定的,不过,这么能够说出来,反而代表他确实没那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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