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了口气,策马离开茶庄,原本是打算沿郓州直走晋州回昆仑山,因中原往来数次,她均未去过京都,所以借道西行游玩观赏一番,耽搁两日后到了郑州,路途在桃花峪的一家小酒店稍息,其后,至柔本打算出洛阳过河往北,再走访几处看看。
谁知,至柔一进小店,六七张桌子都有人,且各自神情有异,说话时低时停,至柔找了一个边角桌就坐,本想图个清静。
岂料,噪音渐渐大起来,就听隔坐几个酒徒边吃边聊。
“听说明儿初九,这天有人要杀少林大和尚,而且是要杀九个,至于什么原因?不清楚!”
“初九杀九个,那是九九归一,一个和尚得罪了九死一生,九个和尚遭殃,听说只要对方人手足够多,那他就要杀九个!”
“少林寺与草头帮有恩,草头帮虽然微不足道,却不能坐视不理,虽说九死一生名满江湖,尚无对手,咱们草头帮还得去少林寺、撑撑场子。”
原来,这几条汉子是草头帮的弟兄。
旁边有人笑着搀和:“我们只管看热闹、不插手!那九死一生是何等人物,杀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听说天山派和文天教,有高手意图阻止,却被九死一生掌劈锏伤……乖乖不得了!”
“那雪海风乃是天山派掌门何无剑的师伯,居然被九死一生……”
“嗯哼……说话悠着点,胡神老弟……”旁边有人提醒。
“啊!……对!对!对!被九爷左右开弓,差不多六七个回合之后,就一掌劈死。”
此人双手臂均镶戴有精钢护腕,一身短襟精悍打扮,说的眉飞色舞气势纵横,宛然亲眼看见一般。
讲到最后,竟不由得一掌击在桌子面上,酒碗菜肴都一齐跳弹起来,好比九死一生的绝招模拟再现。
“为什么要叫九死一生?难道是活得很艰难吗?”
隔座有人喷着酒气追问,由此看来,这些人不少并没有听说过、有关九死一生的来历。
“听说他杀心一起,前后必然连死九人,若是还有人继续纠缠不休,他会让第十个人活着作证,他要大开杀戒,杀尽天下所有与他作对的人!”
“乖乖!这哪里是人啊,分明是……”旁坐有客人低声惊道,却只说了半句,吓得没敢再说下去。
“不对!听说他一生死了九回,福大命大没死掉,就活了下来,呵!老天爷都撑着他……”此人身穿汗衫背心,比一般人明显矮胖的多,但膀阔腰圆,腱子肉一块一块、布满全身,好似力大无穷的神汉。
“你吹够没有!这位兄弟,难道他亲口跟你说的不成?”
说话的正是刚才草头帮的好汉,唯此人打着赤膊,一根汗巾搭在颈项间,显然,他是对有些人反复、吹捧九死一生极为不满。
“放……”
‘屁’字还没吐出,就听“啪”地一声响,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物,突破男子正在说话的嘴唇和门齿,紧紧地塞住了矮胖男人的舌颚。
众人为之惊愕、定睛一看,原是一只还没剥壳的熟鸡蛋,被人以精准的手法力道,掌控拿捏得时且强行掷入口中,只因顶住说话者的咽喉要道,方才不得深进。
“呃……哦……”男子咿咿呀呀,已啊呜说不出话来。
顿时,小小酒店里的八方食客,全都看乐了。
矮胖男人有心想趁势咬碎蛋壳,偏偏牙齿却够不着,而舌颚的力量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忽然又想用力吐出蛋来,但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显然,鸡蛋比男子嘴巴大得多,是被人巧妙地硬掷进去的,且撑满了口腔里的上下颚骨,男子只得狠命用手指,反复使劲才抠出嘴里的硬壳鸡蛋。
这一来,矮胖男子呼吸、说话也方便了许多,但其脸色铁青、不忍忿恨,大怒之下目光四处寻觅,同时高声喝骂所疑惑的目标:“有种的跟老子明来,偷偷摸摸、玩这套阴的把戏,算什么英雄!”
“你算英雄就行,管他算什么东西……”旁坐有人趁机接茬,似乎是像在安慰劝解,估计多半是草头帮一伙相识的同伴。
“这不会吃鸡蛋的英雄汉,天底下可是不多见啊!依某家看来,也就只此一人!”
此言一出,坐中吃喝人等、皆大笑起来,更有甚者,当场喷出满嘴酒菜,有精明之人一眼看出,此乃草头帮好汉所为。
至柔没心思、听他们斗口瞎掰,既然日子是明天,一切应该还来得及,但她不知道、九死一生是何等人物。
只因听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她就权当成真的有这么回事,所以,姑娘早早地赶赴少林寺,期望来得及报讯,别让歹人得逞。
九嶷山祝寿之后,至柔曾随师父途经少林,并走访观瞻宝刹岳景,如今已隔一年、再去拜访也不为过。
不巧半道上,遇见一骑瘦驴的年青人,慢悠悠地吹着笛子,慢腾腾地前走,笛音时有时无,宛然行经于山林峡谷之间,时断时续,犹如潮汐起落。
“驾……驾驾……”至柔轻声吆喝着,想尽快越过骑驴、慢行的青年人。
山道如此狭窄,吹笛之人却稳步骑行,走在道路当中,似乎他一点也不晓得、这会挡住别人赶路的。
至柔催促着黄飚马,尽管左右进逼,却始终难以逾越,总是被前方的瘦驴、安步当车恰巧阻拦。
之前,至柔从未遇过这等事,自己这么大的动静,这吹笛男子竟全然未觉,难道他吹迷了不成。
至柔急躁不由生气,清脆高喊开来:“喂……你让一下行不行!”
青年应声回头,眼瞧是一位身着杏黄衣衫的姑娘,放下玉笛连声致歉:
“对不起!对不起!小生挡您事了……”
男子忙拍拍驴背,停在路边。
然而,当至柔很快超过陌生男子时,耳旁笛音又好像海风、穿越重重巨浪,远远追逐而来,紧紧相随。
至柔飞马而过,也没说声谢字,行了老远,还是忍不住稀奇,总觉笛音入耳神韵迷离。
姑娘再回看一眼,却见年轻人不知何故,挑换了骑姿,已然是单手持笛,侧坐驴背之上,头首却稍微向前。
唯玉笛横凑在嘴唇之下,唇齿之间,却是似笑非笑,眉目之间、若有所思,好像眼前的景致,很对他的性情。
男子神情专注于山野风光,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现,又恰似什么都不在意,仿佛心魂正与笛音共舞,俨然成为了一曲优美传说的主角。
因为天太热,晚间至柔没有住店,就慢慢行走权当纳凉,天亮时在溪边稍作停留,至柔给马匹加了些草料,就急匆匆赶路。
隅中之际,至柔刚到嵩山腹地的少室山,就听见山脚下有人鼓噪:“九爷天下第一,什么和尚道士,狗屁……”
“啪!”声音被打断,说话之人已挨了一巴掌。
接着听见有人硬生生地答话:“老子是罗浮山的,也算半个道士,拍马屁得想好了再说!让老子能舒服些才行。”
“少在此罗嗦,你杀了我天山派雪师伯,还伤了池师兄,今天我沙天啸只要有一口气在,非报此仇不可……”
原来,这硬汉是天山派的沙天啸,至柔不认识此人,躺在他身边的道人,正是池太清,显然伤势垂危。
而此时,沙天啸也浑身血污,虽然受伤尚不能站立,但却是一副宁死不屈的神情。
“老子以为你们这些屁虫,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居然是来凑热闹的,哼!胆敢在单某跟前舞刀弄剑的,还真的没几个是硬屎坨子。”
至柔知道天山派名头和来历,匆匆走到近前停下,看见自称单某的、是一名三十五六岁的瘦高男子,身着一袭宝蓝色的衣裳,衣上好几处,还有斑斑血迹,只见他满含讥笑的表情、游目走动,毫不在意围观的人群、是敌还是友。
在男子脚下不远处,五六个大小和尚躺在地上,趴着的、侧着的、仰着的,姿势各异显然死去多时。
另有八九个老和尚和小和尚,依然还倔强地围着这个男子,还有几个俗客手拿兵刃、如临大敌,至柔估计不是少林寺的人。
其中,有四个老和尚嘴里还唱着经词,好像是在给死去的僧人颂偈超度,看其衣饰装扮,显然是达摩九院的高僧。只有一个老和尚至柔认识,那是在九嶷山见过面的首座僧缘度。
只听缘度不停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杀戮成性,我等欲死谏施主留下,彻底悔悟……”
“悔悟?悔你个秃鹫相,你们一起串通武夷山的明天大师,在我师父面前、谗言诋毁我,幸有我妻反复分辨于师父。我虽得以自保,却致使他们父女、嫌隙暗生,终将掌门之位传于师兄,害我梦想成空,全是尔等一大帮、好事之徒的罪过!
明明是出家得道之人,却热衷掺和与自己无关的门派屁事,是不是闲得蛋疼?反正罗浮山、我是回不去了,暂时也不想去了!所有坏我名誉的那些假仁假义、所谓名门正派的代表者,单某只要有一口气在,定叫他们昼夜惊魂、不知所终!”
男子说到此处,神色充满刻骨的仇恨,稍停望了望大和尚,随即扭头傲视天空,来来回回、边走边说:
“告诉你们吧,半年前,是我杀了明天大师和天山派的雪海风,谁叫他们整天在黄弟宜面前说我坏话,幸亏我们是儿女亲家,多少还通个气。一大把年纪,不好好在家闭关修行,还到处惹是生非,终将罪有应得、死无全尸!四个月前,风云六君子同时死了四个,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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