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束。
“住手。”
庄严的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避难所的女祭司,索菲亚。
听到索菲亚的话,挥舞棍子的少年们一致停止了动作。
少年们虽然气势汹汹,但是又不敢做什么,因为她身边有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艾利克斯同行。
“为什么打这个男孩?”
“这家伙抢走了我的面包!”
“来,收下吧。”
索菲亚从包里拿出一个面包递给了男孩。
少年呆呆地望着面包,不知是不是心情舒畅了,转头就和同伴一起朝着胡同的另一边走了。
被打得筋疲力尽的埃切尔连忙起身,站都站不稳地追问索菲亚。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那些家伙们……面包?”
“用暴力夺取的东西,必然会被暴力夺走。暴力只会产生另一种暴力。为了打破这个恶性循环,我替你把面包还给他们了。”
埃切尔没有达到可以理解索菲亚的那种程度。
所以他愤怒不已,开始说出一些扎心的话。
“多管闲事!呸!你一直盯着看什么?做完该做的事就走吧!”
听着埃切尔吐出掺有血的吐沫,说着反抗性的话语,索菲亚对身后身材庞大的男人艾利克斯使了个眼色,说了些什么。
随后艾利克斯面带微笑,将快成为半个尸体的埃切尔扛在肩上,往回走去。
“放开我!”
埃切尔拼命挣扎着,但是被打的伤口仿佛在叫嚣着,随后他便失去意识平静了下来。
就这样,三个人消失在贫民窟的胡同里。
-
经历了漫长的梦境,埃切尔来到了乐园。
宁静的风景,吹着让人心情愉悦的风,摇曳的花草,这是一个没有悲伤和饥饿的地方。
“我……我到艾琳了?”
因为与地狱般的贫民窟完全不同,没有实感,所以埃切尔立马觉得这是在梦里,便挣扎着张开眼睛望向天花板。
但他立马就被没有开裂的天花板吓了一跳,随即发现自己躺的地方并不是硬硬的石头地板,而是床。
“醒了?我帮你换个绷带吧?”
正在整理另一张床的索菲亚看向埃切尔,用商量的语气询问道,埃切尔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抗拒,便蒙上被子装作睡觉的样子。
这时,艾利克斯一把抢过埃切尔的被子说到。
“伤口好像已经愈合了吧?那么,来工作吧,朋友!”
埃切尔嘟囔囔地站起身来,神奇的是他感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清爽感。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那被打得稀巴烂的身体上缠着白色绷带,伤口好像已经完全好了。
跟着走在前面的艾利克斯,索菲亚也走出了房门,没办法,埃切尔只能跟着走了出去。
避难所外是一片空旷的牧场,而在他们面前是一个装着一半以上水的巨大水桶。
“好,那就开始吧!”
“这到底是什么?”
艾利克斯大声喊道,并把沾满污物的被子泡在水桶里:“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洗衣服了!”
索菲亚熟练的干完活儿后还修剪了羊毛,这些工作对于她来说显得游刃有余。
“我们可以把攒下来的羊奶给这里的人们喝,或者是卖到隔壁村子里去,羊毛也是一样的。然后可以用卖的钱买些生活必需品。”
这是埃切尔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不打架也可以收获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这样,牧场上的事情完成后,埃切尔开始研磨生锈的农具,接着又开始打扫避难所的卫生。
最后就是开始准备期盼已久的晚餐了。
不过啊,所有工作结束后,太阳已经落山了。
时间过得太快,埃切尔也没打算回家,于是便跟大家一起坐在餐桌边看着窗外乐园般的场景。
也许是因为今天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埃切尔对避难所又有了新的感觉。
看起来干净的被子、连一根蜘蛛丝都没有的房间、餐桌上的羊奶和面包等,都是索菲亚亲自做的。
不仅如此,在避难所遵守的约定,俗成的秩序和纪律,这一切都是她制定和延续的。
这时,索菲亚将面包递给了呆呆地看着餐桌的埃切尔。
“这个完全属于你,这是你通过神圣的劳动所得到的合理报酬。”
“合理?报酬?”
不打架,不哀怨,只是单纯的靠着努力得到的第一块面包。
对于小埃切尔来说,这个面包比起看起来更可口,还有更多的是自豪。
在埃切尔身旁坐着的,是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在吃着他们的食物,索菲亚面带微笑地看着这样的场景。
埃切尔望着自然平静的场景,突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抵触情绪。
“为什么你不吃?”
“你不用管,我没什么食欲。”
埃切尔发现餐桌上的食物和人数是不匹配的。
当时在窗外看到的避难所那富饶的景象,都是一瞬间的错觉。
一想到第一天给自己面包,第二天给一群少年偿还的面包,都不是剩下的面包,他的心情就很沉重。
饿了就抢,运气不好就被抢……
对于一直过着这样生活的埃切尔来说,现在的一切都非常陌生。
一个人不求回报的好意,那背后是崇高的牺牲。
假如神真的存在的话,应该就会像眼前的索菲亚这般拥有无尽的敬畏感吧。
埃切尔将面包撕成两半,一半递给了索菲亚。
“来,拿着。”
“我真没关系,我希望你可以把这个全部吃掉。”
见索菲亚摆手拒绝,埃切尔瞪着眼睛说到。
“我不要,为什么你要挨饿?明明做了最多的事儿。”
“埃切尔……”
索菲亚盯着埃切尔的眼睛,收下了递过来的面包。
“谢谢你,我会好好享用的。”
见索菲亚面带微笑收下了面包,埃切尔这才安心的开始吃他的面包。
在这融洽的气氛中,埃切尔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为什么……要帮我?你也可以假装不知道的。”
“因为这是神的指示。”
索菲亚模棱两可的回答埃切尔。
“说什么呢这是?”
“我也不是很清楚,人与人之间偶尔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感,会不会是因为神在我们心中?”
“那你的神为什么不向其他家伙伸出援手呢?”
在贫民窟,除了埃切尔还有很多处于困境的少年。
在这其中索菲亚只是救了埃切尔,这令他非常的费解。
“那是因为不是别人,而是你敲门了。你的灵魂在流血,好像在找人疗伤。所以我想告诉你。不只是你经历着地狱般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是大家一起生活的,神的世界。”
听着索菲亚的回答埃切尔突然想起了,为了偷面包来到避难所的那一天。
最近发生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掠过。
“事实上,我心中的神想照顾贫民窟的所有人。但只能是想,避难所的处境也很是勉强。”
关于索菲亚的回答,埃切尔认同地点了点头。
索菲亚用自己的努力,颤巍巍的维持着避难所这个小乐园。
想起索菲亚在不久前,忍着饿意不吃面包的牺牲,埃切尔暗自发誓不让这种情况重演。
“我来帮你。”
“嗯?”
“刚才看到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我来帮你,会不会像你期待的那样避难所会变得更大呢?”
虽然是小男孩看似幼稚的想法,但索菲亚却似乎很欣慰地抚摸着埃切尔的头。
“谢谢你,埃切尔一定会帮大忙的。只是留在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你能做到吗?”
“……”
埃切尔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埃切尔的避难所生活开始啦!
-
从那天起,埃切尔一直呆在避难所里,几乎包揽了各种杂事。
照顾羊、挤羊奶或削毛卖给邻村、供应水和食品的维修站等,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埃切尔和索菲亚的努力,避难所逐渐富足,可以在更好的环境下照顾孩子们了。
索菲亚也随着避难所逐渐繁荣后,更加仔细地照顾着处于困境中的孩子们。
就像往常一样,埃切尔拉着从邻村买的食品走在阴凉的胡同上。
这时,一群男孩子一窝蜂地从胡同里跑出来,一起挡在车前。
埃切尔瞪着他们停住了车,其中一位看似领头的少年缓缓走来。
“这么忙啊?赤红野犬,又是一个人吗?”
“让开,我不想打架。”
“车上装的是什么?”
那位领头少年试图用棍子把盖在车上的布卷起来时,埃切尔用手抓住棍子制止。
两个少年用杀人般的眼神瞪着对方。
“避难所的东西,不要随便动。”
“切,别碍我们的眼,胆小鬼。”
少年怒视着埃切尔和一群人消失在胡同的另一边。
确实,如果是以前的话,肯定会在说话之前打起来,但是现在埃切尔遵守着索菲亚的规则。
埃切尔望着那群少年消失的胡同,陷入了沉思,接着他又重新拉起车子朝着避难所走去。
但是越往避难所走,心底的不安就越强烈。
总是热情迎接自己的避难所孩子们,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连影子都没有。
埃切尔把车停在牧场附近,踏进避难所时,听到了什么被打破的尖锐的声音,夹杂着孩子们的哭声。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混乱的气氛,身穿盔甲的士兵正在避难所的走廊和房间里忙碌着。
“什么呀……你们是?”
察觉到埃切尔回来,索菲亚赶忙将埃切尔拉到自己的身后。
“是卡伦的士兵。”
“他们怎么来了?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避难所被砸呀!艾利克斯呢?”
艾利克斯在那么远的地方向士兵抗议,似乎没有效果,看起来非常郁闷。
虽然埃切尔也是在生气的状态下说的,但他深知即使是艾利克斯也对付不了那么多的士兵。
“收到了举报信,说避难所给康纳赫特的残余势力提供金钱和武器为了寻找证据,我们正在进行搜索。”
“谁说的那种话。”
索菲亚平静地原封不动地传达了事实,埃切尔哑口无言。
而且以搜索为借口的破坏行为,真的令人愤怒。
士兵们把家具推来推去,为了寻找可能有的秘密通道,将整个空间里翻找得不成样子。
“够了!”
埃切尔握紧拳头,气势汹汹的准备跑向眼前的士兵时,被索菲亚制止了。
看向摇着头的索菲亚的眼睛时,埃切尔的愤怒好像被压制住了。
“我来。”
她的眼睛仿佛就是这么说的。
“这是谁的命令?”
听着索菲亚毅然决然的语气,一个看起来像队长的人气势汹汹地说。
“洛厄尔男爵亲自下达的命令。”
“原来如此,那么你知道凯拉斯伯爵夫人正在资助这个避难所吗?”
埃切尔看着两人说着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贵族们。
想看看这种只言片语的争论要到什么时候,突然听到骑士队长惊吓地反问道。
“什么?”
“”如果今天的事情能传到她的耳朵里,即使是洛厄尔男爵也不会就此罢休吧?”
“呵呵。”
“到此为止吧,再怎么翻找,就算烧掉这个避难所,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只会使所有人都变得不幸。”
提到了意想不到的重量级人物,他们掩饰不住困惑的神色。
接着,在索菲亚的警告下,一直干咳并苦恼的骑士队长向士兵们大声命令。
“够了,撤!”
在骑士队长的命令声中,士兵们停下手中的工作,一窝蜂地逃出了避难所。
突然意识到索菲亚没有让他们流下一滴血就把他们赶出了避难所,回顾了自己用暴力解决一切的行为,埃切尔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曾经的幼稚。
假如用暴力来反抗骑士队长,真的能打败他们吗?
埃切尔摇了摇头,将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
另一边,将避难所变成废墟的士兵们离开后,索菲亚开始安慰起了受到惊吓的孩子们。
“不要忘记上帝一直在我们心中,只要心里坚定,任何考验都能战胜。”
哽咽的孩子们听到索菲亚的话一个个点了点头。
埃切尔看着这个场景,为了抚平心底复杂的情绪,安静地走出避难所,走到被夕阳铺满的山坡上。
在金黄色的晚霞下,俯视着下面的贫民窟。
埃切尔扑通一下坐了下来,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几道线,瞬间就画出了一幅草图。
慢慢地画出了康纳赫特在现实中没有存在过的样子,那是一片祥和的氛围。
这是没有破碎的,埃切尔想象中乐园的样子。
“埃切尔,你是在画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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