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个任人摆布的单纯家伙管好自己那张嘴,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可是那家伙为什么……
"今天也要一起加油哦,莱缇。"
今天又……
"莱缇,要是你不介意,我能帮你拿那吗?"
第二天又……
"哎呀,你没水啦,那你喝我的吧,我不渴。"
第三天,第四天……他怎么总是出现在我身旁?
莱缇原以为这家伙只是心思单纯好利用,没想到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还要狠,他每天都会神出鬼没,突然顶着一张笑脸跑出来强行示好,二人之间曾经遥远的距离也渐渐被拉近。
莱缇原本并没有当回事,她以为只要自己一开始随便敷衍一下,克莱蒂就会自己泄了气,离自己远远的,可随着克莱蒂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莱缇慢慢地开始觉得这家伙的一举一动都碍手碍脚。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难不成他觉得心里还有亏欠吗?还是说他以为我们之间有了个秘密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要不然他就是想要以我暴露的真性情为把柄,反过来利用我?
“啊哈,对了,就是这个啊!这一招实在是太嫩了!”
莱缇这才觉得一切明朗了起来。
“你竟以为我会中了这种招数,真是大错特错,我绝不会如你所愿的,如果你丢出饵来,我一定会微笑着游刃有余地一一接招。”
为了让对方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看错人了,总是面带天使般微笑的小白兔冷不丁地会向侵犯自己领域的棕熊投掷炮弹。
小白兔不断拒绝、回避又拒绝,还不忘时不时用刁钻的角度伤人,站在自己的地盘上趾高气扬,一步都不肯退让。
可即便如此,棕熊依然徘徊在小白兔的身边。如果他一直纠缠,黏着小白兔不放,小白兔就会发火赶他走,可他似乎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该走。
当遭到拒绝时,他就乖乖走人,等到下次小白兔需要帮忙时,他又会如期而至,询问对方需不需要自己帮忙。
甚至他去夜间巡逻时还会格外照顾莱缇,虽然他没有特意叮嘱莱缇或表露出来过,但他每次巡逻武器库的路线都一致,由此看来应该是记住了之前在武器库遇到莱缇的时间,尽可能不想让她暴露吧。
有一天,气到炸的莱缇甚至故意制造骚乱,妨碍克莱蒂巡逻。
莱缇会这么做,是笃定如果自己害对方陷入困难,他一定会举手投降乖乖走人。
可没想到克莱蒂依然守在原地,不肯离开莱缇的身边,搞得好像成了自己的朋友似的。
最终面对这个这辈子第一次遇到的奇怪对象,莱缇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策略。
既然自己拐着弯说话对方都听不明白,那就只能直接把话说清楚了。
所以,在辛苦了一天后的这个夜晚。
"你难不成对我有什么所求吗?"
"诶,你说什么?"
莱缇叫住想要回宿舍的克莱蒂,将他带到校园里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她开门见山,直接问出这个犀利的问题。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嘛,会替我保密的,这就行了啊?你干吗还是一直在我身边打转?"
"啊?"
面对如此犀利的呵斥,克莱蒂稀里糊涂地便用拟声词反问出声,脸上的表情又与当初第一次在武器库遇到时非常相似。
"我看你是打算揪住我那天的把柄以此要挟我,你休想……"
"啊!你误会了,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要和你亲近亲近,仅此而已。"
见莱缇如此愤怒,克莱蒂急忙挥手否认,继续用低沉又冷静的嗓音说道。
“坦白说,那天你在武器库的样子确实惊到我了,要说我完全没放在心上的确是骗人的,毕竟那是……该怎么说呢……我有生以来所经历过的为数不多的奇异景象。”
“你紧紧抱着那个可怕的杀伤性武器,就像是抱着一个娃娃,还和那个武器说话……我那才发现每个人的喜好真是千差万别。”
"……"
"可我也借由这件事重新开始审视你,莱缇。后来我就发现,你虽然表面一直戴着笑,和大家融洽相处,但其实私底下一直和大家保持距离,所以我就想借此机会稍微和你亲近亲近。我自然明白你不可能愿意接纳我,但我想着,你总会需要一个依靠的对象。"
克莱蒂微笑着继续说道。
"你帮我找回了我珍贵的吊坠,还原谅了我的错,所以我绝不可能揪住你的什么把柄,这你大可以放心。"
唰啊……唰啊……
围墙外平静的海浪声传来,莱缇慢慢地眨了眨一双长着长睫毛的大眼睛。
她内心的一角依然怒气未消,那是因为事情再次出乎自己的意料,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可或许是这平静海浪声的安抚,让她一下子没了继续质问眼前这只棕熊的斗志。
她突然意识到就算此刻继续斗志昂扬,不过是在这片汪洋大海里丢下一根小小的火把,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莱缇突然觉得浑身都泄了气,便一声不吭一屁股瘫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紧接着略有些吃惊的克莱蒂看了看她的眼色,也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胡安岭尽头有一座小小的海边村庄,那里就是我的故乡,你呢?"
"我来自瓦尔拉。"
莱缇下意识地乖乖回答了他的问题。
"哇,你说你来自大都市瓦尔拉?真厉害,我还从没去过呢。我只听说那地方很厉害,非常繁华,还有超酷炫的大广场和大型竞技场吧?"
"听说是这样,不过我不太清楚,毕竟我一直都被困在家里。"
"一直都在家里?难道你生病了吗?"
"说来话长。"
或许是已经没了斗志,又或者是因为克莱蒂的眼里写满了“我已经准备好听你的故事了”。
总之莱缇自然而然地说起了之前的种种经历。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弹弓和大炮这类非生物之外的人类讲述自己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人生,却比她预想中还要轻松,感觉非常好。
“被过度保护”、“被孤立”、“奇葩”,当莱缇终于讲述到大逃亡那一段时,一直眉头紧蹙、认真聆听的克莱蒂总算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哈哈哈,你说你费尽心思来到士官学校上学,只是为了“大炮”和“能更合法地爆炸”?"
"你干吗?这是在嘲笑我吗?"
"不,完全不会。我只是感觉解开了武器库之谜,心里痛快才会笑的,现在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大炮了。"
"……"
"所以等你正式当上炮兵,想要去引爆什么?你家?学校?还是你讨厌的人?该不会是我吧?"
"什么嘛,没劲。"
为了掩饰自己的脸颊像制服的珊瑚色一般红,她握拳轻轻打了一下克莱蒂的胳膊。
"我不需要什么目标,只要能爆炸我就很开心。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我就特别幸福,想要尖叫出声,想要手舞足蹈。还有我会心潮澎湃,感觉自己开心得快要死掉,有时候我也会想,就算当场死掉我也死而无憾。"
"唔,这样啊。你果然很特别,不过我大概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喜欢爆炸了。火焰燃烧时的那种酣畅淋漓仿佛一下子能击穿沉闷的内心,当然前提是炮弹要击穿类似敌营这种该被我们击穿的地方。"
莱缇暗想着“切,你懂什么。”不禁噘起了嘴,见状克莱蒂扑哧一笑。
围墙外的海浪声再次传来,沉默在二人之间流淌,片刻后,侧耳聆听海浪声的克莱蒂开口说道。
"我呢,其实一直都想当个船员。"
"船员?"
"嗯,我小时候是听着海神神话和海盗轶事长大的,那时候我就一直想要成为船员,被海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叫醒,以夜空中的星星为伴;我还想游荡在茫茫大海上,去大海另一头的大陆看看,开开心心地踏上探险之旅。可是我却没能做到,我还得照顾我的家人,特别是我弟弟。"
"弟弟?"
"我弟弟生来就体弱多病,要是不帮他就没办法生活,所以我从小就一直在照顾他。父母外出干活的时候,都是由我在全权照顾他,毕竟我这么大块头呢,这可都是我一直背着他长大锻炼出来的。”
克莱蒂弯了弯右手臂,似是在炫耀自己结实的肌肉,看起来很得意。
“总之如今我也到了年纪,也该尽到自己的本分,我就想了想自己到底该干些什么才好,可任凭我想破了脑袋都没办法当船员呢。”
“我总不能撇开好不容易才能糊口的家人还有我那生病的弟弟,所以我左思右想,最后想到的好主意就是士官学校。”
“这里既能坐船又能赚钱,虽然我不能经常回去,但毕竟这里离我的故乡不远,我总能回去见家人的嘛。”
“我本来学习就不太好,为了追上进度,有资格入校,我可没少花功夫,我还向玛纳诺祈祷过很多次,祈求一定要让我考进这所学校。”
"向玛纳诺祈祷?"
"嗯,我的故乡毗邻大海,信奉海神。在我们村庄,这条锚形吊坠就象征着玛纳诺,向玛纳诺祈祷还挺灵的,回头你也试试。"
克莱蒂从兜里掏出那枚小小的锚放进莱缇的手掌,可她却想不起来自己想要求什么,便将吊坠还了回去,毕竟从小的经历早就验证了任何祈祷和许愿都不灵验。
"我离开家那天,我弟弟将他自己的那条吊坠给了我,他希望我能成为出色的海军,替他去广阔的大海上探险。所以说起来这算是我弟弟的梦想,只是……坦白说每每看到这条吊坠,我都忍不住要问自己,我站在这里真的是为了家人吗?"
他一双大手干净整洁,似是习惯性地摸了摸那一小块金属。
"其实有时我会觉得弟弟像脚镣,我会觉得是他害我放弃了太多东西,我也曾因此恨过他。坦白说现在我也还很迷茫,说不清自己到这里来是不是真的为了家人,或许我是想要打着家人的幌子逃离自己既定的命运。"
"……"
这时莱缇才抬起头好好看向克莱蒂那张脸。
虽然克莱蒂的块头有些吓人,但长相却很朴实,或许是因为他总是脸上带笑的关系,眼角已经长出淡淡的皱纹,他的眼神也一直温柔,总是习惯性地去观察对方是否需要帮助,而他的内心却静静承载着人生的负重与阴影。
这种时候到底该怎么回答呢?回想过去,自己总是一味地向那些非生物朋友发泄情绪,却从未安抚过别人的情绪,真心安慰过任何人。平日里那些无心的甜言蜜语她分明张口就来,怎么现在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呀,我说这些没想让气氛这么沉重的,你随便听听就行,莱缇,这件事没那么严重的。"
可能觉得是自己害气氛僵了下来,克莱蒂急忙挥了挥手,哈哈笑了起来。不过从他难掩的惊慌之色可以看出,这应该也是他第一次向别人倾诉这些私事。
"可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呢……我其实是想告诉你,你并不奇怪,莱缇。你看,即便我真心爱我弟弟,信心十足地认为自己是个贴心的看护人,可我偶尔也会想歪了。我似乎完全能够理解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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