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一般轻抚孩子柔嫩的脸颊。
“我会将你娘还给你的。”
“是真的吗,天老爷?您真的愿意帮我吗?”
“是,自然是真的。”
一直没有过笑容的孩子终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而同时尚有寒气的丹雅姑娘眼中也终于闪烁起温暖的光芒。
丹雅姑娘伸手擦掉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干掉的泪痕,下定决心般鼓励孩子说:“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悲伤,我答应你。”
这段未能有正果的凡间之缘不知不觉间打动了丹雅姑娘,让她愿意为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心中不舍付出一切。
然后我们的花田守卫丹雅姑娘便和那个叫夜儿的小鬼一起上路了。
花田守卫本是严禁离开自己的指定区域的,然而丹雅姑娘却用一头长发将身后背着的孩子彻底藏了起来,之后便向幽冥之路尽头的亡魂审判台奔去。
路途遥远,她有太多的关卡要跨越。祸不单行的是,她还不能让那些可怕的监视者发现孩子。
不过丹雅姑娘身为天人,自有一身可以突破难关的特殊本领,那便是神剑的操控灵魂之力。
幽冥王所赐的这把神剑原是一种法器,可让人看到无形的灵魂;同时神剑还有一股神秘之力,可叫灵魂听持剑之人的差遣行事。
丹雅姑娘曾是武艺超群的武士,不仅可反向利用法器中的力量,让自己如灵魂一般飞檐走壁,还可召唤出灵魂,掀起势头强劲的疾风。
原本这些能力都是用于守卫花田和幽冥的秩序。
然而如今丹雅姑娘的利剑不再用于保护幽冥秩序,而是为了保护孩子,指向了曾经的同僚——幽冥武士。
丹雅姑娘自己乘着飞旋的利剑,一口气便飞出了徒步需要几日的路程;丹雅姑娘又放出迅猛的疾风挡住看门人的眼睛,带着小鬼夜儿不断往前。
中途也有人察觉到幽冥出现了活人的气息,好在无需担心,丹雅姑娘用那神剑召唤出追随自己意志的灵魂,将二人团团包围,成功掩藏了夜儿的气息。
丹雅姑娘与夜儿很快到了幽冥的审判台,便开始急急忙忙环顾四周。
在通往极乐和地狱的岔路口附近,等待审判的灵魂大排长龙。孩子躲在一群白面幽魂中间四处张望了许久,终于颤抖着嗓子说道:“那边!我娘就站在岔路口那里!”
只见远处,一个与小鬼长得颇为相似的女人的灵魂正走在光影摇曳的路上。
此刻她正抛下凡间种种业障,踏上了永远的极乐之旅。
见自己的宝贝孩子竟一路追随到幽冥,孩子的娘瞬时眼泪直流。
“我绝不能抛下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去极乐。没了我,孩子必定孤苦无依,叫我如何还能笑着活下去?小女愿重回凡间,即便他日死后再次遭遇地狱之火焚烧,小女也要回到孩子夜儿的身边。”
娘的灵魂跪倒在丹雅姑娘面前苦苦哀求。
她一生凄苦疲惫,终于有机会踏上极乐净土,却甘愿用那永远的幸福换取当下的幸福。
如此焦灼的心情,如此深厚的感情,丹雅姑娘岂会不知?
很久以前,在自己上天那日。
她也曾趴在地上说过这样的话:“您叫我如何抛下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一人上天啊?”
“你在凡间的泪流得够多了,现在就随我来吧。”
丹雅姑娘迅速扶起女人的灵魂,真心实意地替她擦干眼泪。
然后又再次将孩子背在身后,将女人的灵魂收进神剑,原路返回,奋力向幽冥河飞去。
然而回去这一路却不如来时顺遂。
幽冥武士早就察觉出有异动,全都跑来追踪丹雅姑娘。追兵如此之多,却还要护这二人周全,饶是丹雅姑娘再厉害,也无计可施。
然而有样东西是她必须守住的。
即便那锋利之箭穿破盔甲击中自己,即便被多头怪兽撕咬啃噬粉身碎骨,心中的执着也未曾让她停下脚步。
所以丹雅姑娘从未放弃,一直坚定地往前走。
她鲜血淋漓,艰难地往前走去,朝着远处那依稀可见的“与凡间相连的河流”。
幽冥门门口的河边已经泛起紫色的黎明之光。
丹雅姑娘拼尽全力挡住了所有敌人,尚不觉疲惫,便急忙准备与二人道别。
她用花枝编出一叶扁舟放在水面上,用幽冥花田里采来的花朵轻轻点了点身旁灵魂的额头,很快孩子娘那张苍白的脸便红润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睛也渐渐出现了生气。
见女人激动地呼出一口气来,丹雅姑娘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说道:
“过了这条河便是凡间了,若生死簿上没有的亡魂进入新的肉身,出了这道幽冥门,即使是幽冥,怕也很难找到你们母子。趁着追兵还没赶上来,你们赶紧上船走吧。”
“谢谢你,天老爷,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你们只要按照原定的命数好好活着就好,我唯有此愿。”
丹雅姑娘握住流下喜悦泪水的女人的手,接着又向小鬼夜儿走去。
此刻孩子那张柔嫩又白皙的小脸上再也不见愁云,有的只是重新找回娘的喜悦,满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开朗与灿烂的笑容。
“孩子,你能来到我身边,我真的很开心。这是我送你的临别之礼,收下吧。”
说完丹雅姑娘便将一朵红花插在了孩子的衣襟上。
“这朵花可是极其珍贵的苍穹之花,用它来熬药服下可治百病。若你娘再离你而去,你便可用此花。如此你便不会再孤身一人了,你可明白了?”
“天老爷……”
小鬼夜儿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决堤,一边一个劲地擦拭着眼角一边说道:“谢谢您,天老爷。真的非常感谢您将娘还给了我,还一路保护了我们,大恩大德终生难忘。”
“不,你大可以都忘了,我只愿你忘了一切,此生幸福。”
丹雅姑娘温柔地摸了摸孩子栗子般的小圆脑袋,冲着孩子露出灿烂的笑容。
小鬼夜儿这才放下紧握的双拳,眼里依然噙着满满的泪水,冲着丹雅姑娘噗嗤一笑。
丹雅姑娘与孩子这段短暂而又深厚的缘分就这样化为了一张掺杂着泪水与欢笑的滑稽模样,在远处升起的太阳下格外耀眼。
丹雅姑娘就这样和这对母子道了别。
她静静地望着扁舟载着母子俩游走在平静的河水之上,直到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直到幽冥武士的呐喊声越来越响,周身被绳索层层束缚,丹雅姑娘都依然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
啊,到底该如何表述这样的情感?这种仿佛胸口一下子被击穿的感觉到底叫什么……
难道是自己辜负了身为武士的职责,违抗幽冥王命令的负罪感?
不,这份情感并不沉甸甸,并不是什么负罪感或惆怅。
反倒叫人酣畅淋漓、神清气爽,就像是解开了多年夙愿,消解了内心深处的渴望一般……
这是自己身为幽冥武士时从未有过的感受。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嘿嘿的低笑声,丹雅姑娘才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满足感”啊。
这是忠于本心获得奖励后才有的极深的满足感。
我只是希望看到那孩子露出幸福的微笑,希望她能代替我那被孤独留在凡间的小小痛苦眷恋,代替我那未能实现的梦想,在世间展露笑颜……
丹雅姑娘背对着刺眼的太阳,被武士们拽向审判台,内心欣慰地不断默念。
如今我不会后悔,我不会后悔。
那一日,丹雅姑娘跪倒在了至高无上的幽冥王面前。
幽冥王说道:“愚蠢的花田守卫,人族不过是‘开了便会谢的野花’,你怎能为了他们犯下生死戒律!若幽冥秩序被毁,整个世界的秩序都将坍塌,这些你是当真不知吗?”
“……”
“更何况‘违抗死亡者’将会受到比死更可怕的惩罚,你身为幽冥武士,难道不知?今日你的草率之举便会害得他二人的灵魂难逃永恒地狱之火,待到来日,那对母子生后再来幽冥,必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幽冥王狠厉的呵斥,穿过跪地的丹雅姑娘,响彻整座大殿。
殿内所有人噤若寒蝉,吓得腿都抖了起来。
然而丹雅姑娘却跪得平静无波,只是坚持说完自己要说的话。
“掌管生死的幽冥王啊,秩序的守护者啊,可否由属下代替他们受罚?属下不过是做了自认为对的事,如今便死而无憾。还请您严惩属下的不忠和草率,大发慈悲饶了那对可怜的母子,属下求您了。”
见丹雅姑娘毫无反省之意,甚至一双眼还闪烁着聪慧的光芒,幽冥王勃然大怒,深深叹了口气。
“放肆,你已成为天人多年,怎能还如此意气用事,忘不掉当年人族的习性?一直以来本尊对你宠信有加,如今你如此犯蠢,本尊实难容你。你该当为扰乱生死秩序、藐视幽冥之法服罪。”
幽冥王沉思片刻后,朗声宣布责罚,声音响彻整个幽冥。
“殿下人听令。对违抗幽冥秩序者严惩不贷实乃地下世界之法,既然你如此想要受罚,那本尊便依你。你庇护入侵者、滥用幽冥之物、复活亡魂,犯下扰乱幽冥秩序的重罪,同时你将一并接受那两名人族的惩罚。”
“待你在地狱之火服完刑,便将永远流放到凡间。”
“而你也将被困在孱弱的人族躯体之内。你将拥有不死之身,永无止境地体验悲伤、愤怒、饥饿、痛苦以及对疾病的恐惧。”
“即便你有心寻死,也绝不会跨入幽冥门槛,本尊也绝不会允你进入极乐和轮回。”
地狱之火,流放凡间。还有极其残酷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不死诅咒”。
如此重的刑罚让整个幽冥瞬时陷入了冰冷的沉默。
但丹雅姑娘却并不介意,她直视着幽冥王那双烈焰般的眼睛,再次开口说道:“若我代那对母子受罚,他二人定能接受正当的审判,去往极乐吧。”
“没错,这是本尊允你的最后的慈悲,绝不反悔。”
直到这时,丹雅姑娘才放下心来,轻轻呼了口气。
如此便够了。
“我以我一人的痛苦保全了那对母子的幸福。”
“只是,造业必会遭致更大的业障。”
丹雅姑娘被几个武士带入地狱,身后响起一个沉重而又冰冷的声音。
“这刑罚真正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肉身的痛苦,有朝一日你会明白其中含义的。”
然而丹雅姑娘的内心深处依然是孩子灿烂的笑脸,瞬间便消融了幽冥王冷若冰霜的话语,也消融了不断灼烧皮肉骨头的烈火、熔浆和滚烫的铁链。
任凭何人都抹不掉丹雅姑娘心中那个孩子的笑脸。
武士爱上了凡间开了便会谢的野花,一心渴望着他们的幸福,并坚信此刻自己所承受的痛苦必会为这对母子带去幸福,默默地扛住了可怕的刑罚。
那之后,丹雅姑娘又在地狱熬过了漫长的岁月,终于踏入了凡间。
她被夺走了一切,灵魂也被困在了一具人族的肉身之中,手中仅剩下一柄神剑,还有能够与亡魂沟通、操控灵魂的微弱的天人之力。
丹雅姑娘虽拥有了人族的肉身,却因不死诅咒得到了永生,再也无法进入幽冥。
此刻她的处境坎坷,就算她如凡人一般受了重伤又或者病入膏肓,灵魂也会被幽冥入口驱逐,亦或是须得在痛苦中重生。
肉身重生极其可怕,那种痛苦可不是地狱之火能比的。
丹雅姑娘虽人在凡间,但无异于半只脚已然踏进了地狱。
雪上加霜的是,她整日与亡魂为伍,还拥有不死之身,没有人族愿意接纳她。
随意跨越生死边界之事让人族既恐惧又嫉妒。即便鲜有人族示好,终究还是会畏惧她、伤害她。
可怜的丹雅姑娘终究居无定所,孑然一身地在凡间四处漂泊。
孤单寂寥之时,她便想起多年前结下的那段珍贵的缘分。如今沧海桑田,那对母子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按理说丹雅姑娘心有怨怼也实属正常,可她却对人族有限的人生产生了极大的怜悯。
人世间有太多含冤的灵魂,也有太多如当日来找自己的那个孩子般需要帮助的人。
所以丹雅姑娘便用自己的神剑和那一点微弱的天人之力,成为了仙姑。
作为身处困境之人的帮助者,游荡黄泉之灵魂的守护者,丹雅姑娘前去寻找自己既定命运的意义。
恩宝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光顾着在姑娘面前开心讲故事,不知不觉已日落西山,树梢上已挂上了星星。
夜晚终于降临了。
“竟然已经日落了呢,说来真是惭愧,姑娘兴许早就听乏了,就我自己光顾着说了。”
“公子别这么说,我也完全沉浸在故事里,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呢。公子可真是个不错的说书人。”
见少年羞赧地挠了挠后脑勺,姑娘温柔地说道。
这始料未及的夸赞让恩宝的双颊一下子绯红一片,他慌忙挥手否认。
“嘿嘿,姑娘过奖了……我不过是在我娘讲的故事基础上添油加醋了一些……”
恩宝羞涩地笑了笑,偷偷观察着姑娘的表情。见她当真脸上毫无倦怠之色,似乎真的认真听完了少年这个漫长的故事。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恩宝的错觉,姑娘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明显多了几分眷恋,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人思念的回忆。
“不过一个与灵魂为伍的幽冥武士,听起来或许会有些吓人呢。”
“不会!完全不会。光是凭借想象,我都觉得手持神剑的丹雅姑娘勇猛无双!虽然这个故事并不是人尽皆知,但我想,知道它的人都会喜欢丹雅姑娘,我也一样。”
恩宝眨巴着眼睛,在空中假装挥舞了几下剑,好像是要证明自己方才说的那些。
“几年前我娘去世后,我就变成孤身一人。每天我都会想起好几次丹雅姑娘的故事,想象着自己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小鬼。这样就会让我觉得想象中的丹雅姑娘在守护着我,在安慰我的悲伤,我便可以安然入睡了。”
“天啊,原来是这样?”
“是啊,丹雅姑娘总是竭尽全力去保护弱者。即便当初被天界扫地出门,接受刑罚,处境艰难,她也会率先去帮助比自己处境更困难的人,所以我才喜欢丹雅姑娘的传说。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但这个世界上总有守护着我们的心地善良的高手吧。一想到这些,我就能随时随地鼓起勇气。”
少年说得眉飞色舞,猛然想起什么,这才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哎哟”。
见姑娘一直沉默,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絮絮叨叨那么多,怕是又失言了。
“对不起,姑娘。隔壁大爷总说我整日胡思乱想,可等我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多蠢话。”
“不会,完全不会,你说的并不是蠢话啊。”
姑娘将手抵在胸口,静静地望着少年的一双眼睛说道:
“刚刚公子的这番话,让我一整个人生得到了馈赠。”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惊吓声。
“是那个家伙!恶鬼那厮出现了!!!”
“!”
“!”
姑娘欲言又止,急忙站起身来,朝着方才传出尖叫声的方向望去。
便见那里才刚刚转黑,一股非同寻常的红色气息渐渐弥漫开来。
姑娘轻轻理了理衣裳,拿起靠在一旁的剑后望向恩宝。
“如今我们是时候道别了,公子还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吧。”
“道、道别……姑娘,你真打算去吗?”
“当然要去,我会出现在此地,正是为了完成自己要做的事。”
恩宝一声不吭,姑娘伸出手来,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谢谢你。能结识公子,我实在是太开心了。我虽在这方世界游荡了许久,可像公子这般温柔的人并不多见。”
“可、可是……”
“方才公子让我明白,我的人生对别人如何意义重大。从今往后,当我失意迷茫时,都会想起公子的话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公子的。”
“可是……姑娘一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让我也陪你一起吧。”
然而姑娘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一个温柔却也坚定的道别信号。
“放心好了,恩宝公子。”
姑娘握住剑柄,慢慢抽出剑来,剑鞘里渐渐拔出的剑刃上泛着神秘的蓝色光芒,一股风突然吹来,渐渐在剑心处打转。
“你也知道,就算我有心求死也死不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我。”
“!”
片刻后,姑娘提剑向恶鬼所在的方向扔去,一瞬间便消失了踪迹。
“……”
为了想明白自己的所听所见,恩宝站在原地发呆了许久。
方才姑娘留下的那些非同寻常的道别,那把神秘的剑和耀眼的蓝光。
还有……
一个明确而又令人激动的结论如雷电般划过少年的脑海。
那姑娘就是丹雅。
今日我见到了真正的丹雅姑娘。
“……”
恩宝坚定决心,朝着丹雅姑娘消失的方向望去。
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面对凶神恶煞的恶鬼理应逃走自保,然而少年却毫不犹豫地向丹雅姑娘消失的方向跑去。少年急急忙忙扒开一涌而上的人群,迅速向村口奔去。
……
村口处昏暗一片。
星星已被那气息染红,星空之下的小小棚屋一片凄惨景象。
稻草编织的篱笆一片狼藉,大门早已破败不堪,上面满是裂痕,像是被什么野兽啃过一般,地上到处都是不祥的黑色霉菌。小小的棚屋仿佛已被荒废多年,不禁让人联想到腐败发黑的生灵。
恩宝失魂落魄地望着这怪异的景象良久,好不容易才振作精神,急急忙忙扒开破烂的篱笆藏于其后。
“她在那里!”
少年探出个脑袋环顾四周,便发现丹雅姑娘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穿过院子。
丹雅姑娘看起来与黑不溜秋的棚屋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一只自愿跑来让野兽果腹的小鹿。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片已经化为焦土的院子。
地上那条仿佛水墨画就的长长的黑色轨迹一路延伸至棚屋内。
哐当作响的大门和撕碎的窗户纸上满是红色液体的痕迹,耳畔时不时传来粗犷的怒吼声,眼前还能看到一些莫名的黑色团块。
此情此景,怕是这恶鬼早已闯入屋内,要了这一家人的性命。
丹雅姑娘单手握着泛着蓝光的剑,沿着地上那条彷如水墨画般的狭长黑色轨迹往前走,很快便在一道小门前驻足。
然后她便冲着门内静静地说道:“原来就是你啊,那个恶鬼。”
门内的人好似察觉到了陌生气息,原先不规则的粗犷低语瞬时便没了动静。
一瞬间,棚屋内所有缝隙里生出的浓黑色霉菌仿佛都被引爆了一般,开始向丹雅姑娘飞来。
很快便又出现了一个有屋子那么大的黑色身躯。
那身躯仿佛汇集了所有黑煤球和霉菌,怪异的身形就像是宇宙中生出的窟窿,一双可怕的熊红眼睛怒目圆睁,冲着面前的人释放着猛烈的敌意和疯狂。
但真正可怕的是这家伙每次移动身体时都会掉下来一块块的黑色团块。
那东西散发出闻所未闻的可怕恶臭,定是这家伙刚刚走火入魔,撕下的人族肉块腐败所致。
恶鬼这厮当真可怕可怖到超出想象。
啊……呜啊啊……
恶鬼发出有如呜咽的奇怪声音,渐渐向丹雅姑娘走来,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寻找猎物的猛兽。
然而面对此等威胁,丹雅姑娘不为所动,只是满眼悲伤地望着眼前的恶鬼,从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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