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对你不包容!简直可恨至极!”傲山的声音更像是在咆哮,断然不肯服输的他,便借着抽打梅树来发泄心中怒火,仿佛这些梅树就是千帆和倾雪的化身:“我知道你俩想双宿双飞,长厢厮守嘛,我就偏偏不如你们所愿,梅倾雪,是你对我不忠在先,莫要怪我翻脸无情,不择手段辣手摧花,记住这是你逼我的!”他扔下绳索,仰天长笑着,只是不知怎么就笑出泪来,然后他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一脸落寞地转身离去。
倾雪因小产虚弱加之心绪低迷,病势竟缠绵了大半个月,近日才觉着身上有了些力气,精神也渐渐恢复。她一心记挂着紫梦,于是这日午后,她简单对镜理妆一番便去了紫霞阁。紫梦正与水寒霜在品茗闲谈,她在看到倾雪的一瞬间,笑容便僵住了,随即扭过头去不愿理她。倾雪略微怔了怔,之后便关切地笑问道:“之前听二叔说紫梦你身上不大好,我虽在病中却也一心记挂着,你和胎儿都无恙吧?”紫梦冷笑着说道:“只要你离我远些,我们母子便能无恙。”水寒霜亦揶揄地说道:“也是,像她这种扫把星,去到哪儿可不都是给人添堵么?!”倾雪见紫梦对她这般态度不善,不禁委屈地问道:“你究竟何出此言,是否对我有所误解啊?”“误解什么?误解你和千帆根本就是余情未了,藕断丝连么?”紫梦盯着倾雪,忿忿不平地说道。
闻听此言,水寒霜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起身走到倾雪面前,厉声质向道:“你这贱人,胆子倒还不小!我问你,你究竟是何时开始背着我媚惑千帆的?”“莫非你觉得,千帆是那种能被人轻易媚惑的凡夫俗子么?”倾雪毫不示弱地反问道。倾雪的寸步不让,正中水寒霜的下怀,她先是微扬嘴角,接着便转头看向紫梦,故意在那里架桥拨火道:“妹妹呀,你快瞧瞧她这副轻狂的样子,简直就是要骑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了呢!”听到此处,紫梦不禁拍案而起快步走到倾雪面前,怒视着她抬手就赏了一个耳光,并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你不好好反思己过,居然还敢在此大放厥词,看来都是我们昔日将你惯得如此骄纵狂妄的吧!”倾雪被猝不及防地打了一巴掌之后,不禁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边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一边痛彻心扉地含泪问道:“连你也要对我苦苦相逼么,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难道,当日我选择放手退让,竟是我错了不成?”
紫梦听到此处,不禁嗤之以鼻地说道:“如若你真心想成全我,当日就该一走了之,而不是去而复返,还成为他的大嫂,让他对你牵肠挂肚,意乱情迷,你这样做太自私了,何尝想过我的处境!”倾雪哀伤不已地辩解道:“我当日走的时候,的确打算再不踏足浮云山庄,可谁知……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你和心蓝表姐,都是我最亲最在意的家人,我心里一直念着你们对我的爱护有加……”紫梦不耐烦地打断她说道:“住口,不要再跟我提什么爱护有加,姐妹情深,只要千帆对你依旧余情未了,你我之间便不再是亲人,只能是仇敌,注定会誓不两立!”说着她突然狠狠地推了倾雪一把,使倾雪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好在一旁的水寒霜眼疾手快地将她一下拽住。倾雪正疑惑她几时有这么好心,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千帆急切的声音:“倾雪,你无事吧?”倾雪回过头去,撞上千帆担忧的目光,顿觉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但她不想再生事端,便轻声说道:“无事,我只是一时未站稳而已。”
“你无需替她掩饰,我亲眼看到是她出手推的你”,千帆看向紫梦冷冷地兴师问罪道,“你这是作什么?倾雪一片好心来看你,你不领情也罢了,怎么还对她推推搡搡起来了?”紫梦虽一脸不服气,却并不敢驳回,水寒霜见状便不失时机地说道:“我想妹妹她只是孕中急躁,容易动怒而已,加之大嫂又是快人快语的性子,双方这才有所误解发生口角……不过此等微末小事,大嫂一定不会耿耿于怀的是吧?”倾雪听了低头沉默不语,尽量不让千帆发现她脸颊上的掌印,可千帆还是很快就注意到了,他凝视着倾雪难掩心中的疼惜之情:“怎会如此,这也是她下的手么?”“我先回去了。”倾雪含泪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去,不敢再多看千帆一眼,生怕撞上他那充满怜爱的目光,眼眶就会瞬间决堤淹水。
千帆看了一眼她柔弱的身影,便转向紫梦忿忿的说道:“你有什么不满的,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何要对倾雪这般苦苦相逼,她究竟何罪之有啊!”水寒霜见紫梦一脸愧疚不安的神色,生怕事情会功亏一篑,便阴阳怪气地说道:“也不知这口齿伶俐与长相出众,算不算得上是她的罪过呢!”此言一出,紫梦果然嫉妒心发作,只听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哼,她的罪过可多了去了!她一错在,不该任性妄为独自醉酒桃林,令你对她一见倾心;二错在,不该去而复返成为你的大嫂,左摇右摆故作姿态;三错在,偏要死而复生眷恋俗世红尘,她就该早死早超生!”闻听此言,水寒霜先是暗自窃笑,继而又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劝说道:“哎哟,妹妹你可真是气糊涂了,怎能说出这般含怨诅咒的话来呢,况且她到底是你的亲表妹呀!”“华紫梦,你怎会变得这般嫉妒成性,简直已经走火入魔了”,千帆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无奈地说道,“我真替你感到可悲可叹!”说罢便拂袖而去。
再次来到暗香林之时,浅绿纯白的梅花正盛开得绚丽多姿,一如往昔,可倾雪的心境却是无限惆怅,不复当初。心事重重地走进梅林深处,那个早已散乱在地的秋千架,以及一片伤痕累累的梅树,映入她眼帘,目睹这惨状,她不由自主落下泪来,替秋千,替梅树,更替自己感到惋惜。是否当初有多喜爱的,如今便会有多嫌弃;昔日有多沉迷的,此刻便会有多绝情!物极必反,自然定律;难逃宿命,无人幸免!忽然,倾雪觉得脸上凉丝丝的,原来是天空飘起了小雪,这般脆弱的晶莹之花,像极了她与傲山之间,已然飘散逝去的情意。她伸出手掌想去接住雪花,可雪花却转眼消融不见,只剩冰凉的触感留在手心。何以愈美好的事物愈是转瞬即逝,任凭你费尽心思,亦是无可奈何花落去,就像诗里说的: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可寻!
倾雪就这般在梅林暗自神伤了好一阵,出来之时天色已近黄昏,不过她也不着急,依旧慢悠悠地走着,反正横竖不会有人再等候她了。此时,她隐约听到前面有两人正说着话,看背影像是玫瑰与水仙,只听玫瑰神神秘秘地说道:“哎,你听说了么?”“听说何事?”“咱们家大爷……要纳妾了呢!”“啊?这么快!那,你可知道纳的是哪家的姑娘么?”“听说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大美人,芳名叫什么云浮羽,就因为她叫这个名儿,大爷把这庄园都改名唤做‘浮云山庄’了呢!”“天呐,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她可如何受得住!”“受不住也得受不是,自古以来,有哪个富贵人家的爷们,不是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的,纵如此,他们还依旧不知足,时不时地去到外边寻欢作乐呢。俗语不是有云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真是好色成性,贪得无厌,依我说,倒不如嫁给穷人家还好一些呢。”“嫁给穷人?那你愿意跟他挨饿受冻么?”“只要他掏心掏肺地对我好就行……”随着二人越走越远,谈话声也变得越来越轻。站在她们身后的倾雪听到这一切,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她兀自出神地想着:反正他即将有新人陪伴在侧,那他兴许会良心发现,愿意给我一纸休书吧,如此也算是互相成全,各不相欠。于是,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加快脚步赶去花满楼。
花满楼中,傲山正入迷地欣赏着墙上的一幅美人画卷,而那里原本挂着的,是刻画出他们夫妇无限恩爱的肖像。倾雪跨进门缓缓问道:“入一幅画结一世发,试问而今画像何在?”傲山头也不回地说道:“怎么,你还会在意么?”“我只是想自己决定那幅画的去留。”傲山这才转过身来,从书柜里找出那幅画像,漫不经心地随手扔在了书桌上。倾雪将画卷握在手中恳切地说道:“如若,我亦能决定我自己的去留,必将对你感激不尽。”“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要将你困在这浮云山庄,夜夜饱受寂寞侵袭,最后,独自一人孤独终老!”“浮云山庄?浮华若云?呵,真是天大的讽刺!”倾雪此刻只觉哀默大于心死,她想都不想便将手中画卷放在蜡烛上点燃,之后目睹它快速地烧着,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你疯了吧!”傲山厉声怒喝道。“过往情意,已成荒凉墓碑;你在我的心里,宣告死亡。”倾雪说罢便随手掷下手中残存的一角画卷,转身决然而去。“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气极了的傲山将蜡烛往地上狠狠砸去,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且又悄无声息,叫人看了只觉阴森不已……
浮雪心语: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得宠失宠转眼间,命运枷锁挣不脱。那么倾雪究竟还有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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