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绿草茵茵的小路,和煦的风,卷向一望无际的田野。
离开多伦城已经有一段时间,普普勉强接受,他的主人又捡了一只小家伙回来的事实。
微风卷起那只奄奄一息的幼龙,连带着马车一起,消失在多伦城居民的眼中。
然而,这只小龙到了马车上,却不太听话。
普普只来得及给他做了一点简单的治疗,恢复些许意识的小龙就受惊跃起,一头撞向窗户——好在这是魔法马车,非常坚固。
小龙把自己脑壳撞了个包,那声音听得普普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他就看见对方一声不吭地捂住脑袋,没有哭,嘴巴紧紧闭着,默默地往角落里缩。
这只小龙拒绝任何人靠近,抱住焦了吧唧的尾巴,一动不动地在座椅底下缩成小小一团。
普普向顾笺投去视线,顾笺微微靠过去,声音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他知道男主的名字,不过,还是要询问一下。
伊洛斯没有回应。
顾笺:“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伊洛斯依然没有吭声。
顾笺耐心地等待。
普普的治愈魔法没能完全治好伊洛斯的伤口,没过多久,顾笺就注意到伊洛斯的龙尾又裂开细小的裂缝,鲜红的血肉间,冒出一颗颗血珠。
应该很疼吧?
他向伊洛斯伸手,这只小龙颤了一下,往角落里缩得更深了。
这让顾笺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流浪猫。
被人遗弃在垃圾桶里,冻得瑟瑟发抖,没有安全感的小猫。
然后,顾笺就发现,马车的地毯上多了一点湿润的痕迹。
不是血迹。
他一言不发地蹲下,对面的座椅底部,瘦弱的、伤痕累累的小龙抱着自己焦黑流血的龙尾,脑袋埋得很低,苍白的脸上,眼泪一颗一颗,无声滚落。
像被雨打湿了绒毛,无家可归的幼兽,呜咽着,明明很伤心很难过,却连放声大哭都不敢。
委屈又可怜。
顾笺:“……”
因为不想被人发现,伊洛斯死死低着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尾巴很疼,像被利刀砍断,丢进火里焚烧般的剧痛。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那么讨厌他。
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只要一个很小的角落,哪怕不能遮风挡雨,哪怕旁边就是垃圾。
他只会占一点点位置,不会发出声音,不会打扰到任何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了。
那颗融化了的糖很甜,是他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他没有吃过糖,他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杀了他?
他做错了什么?
还是说,他本来就不该活着?
“睡吧。”
一双温暖的手绕过他的后背,用柔和的,却又推不开的力度,抱住了他。
那不是抓捕猎物的动作,是伊洛斯从未感受过的,属于人类,带着善意的拥抱。
温柔的,轻缓的,让他想起已经被迫远离很久的家乡。
“没人会欺负你,也不用担心被人驱赶。”顾笺抚摸伊洛斯冰凉而乱糟糟的黑发,从记忆里摸寻出安眠的魔法。
“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怕。”
他的指尖溢出点点星光,构成一小片黑沉安宁的夜色,夜空的画卷流淌于伊洛斯身边,让他的眼皮渐沉,忘记了防备与挣扎。
沉睡魔法。
很快,遍体鳞伤的小龙在顾笺怀中沉沉睡去,苍白的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
顾笺心情复杂。
原作里,危险而暴戾,强大到可以轻易毁灭世界的男主,年幼的时候,也会因为被人驱赶、被弄伤了尾巴而哭泣吗?
他被伊阁折磨了三年,割肉,削皮,剥骨……那些哭声,那些混着血的泪水,在原作里只是轻飘飘地一笔带过,甚至占不到一页的篇幅。
窗外的光线明媚,普普偷瞄顾笺淡漠的侧脸,他不知道主人在想什么,只是这一刻,他觉得主人很冰冷。
普普悄咪咪从小包里拿出一条柔软的毛毯,递过去。
他的小包是个魔法道具,能装很多东西。
顾笺接过毛毯,盖在伊洛斯身上,微微阖眼。
精美丝织品般的淡金发丝拂过衣领下的锁骨,一束阳光透过车窗,光晕沿着年轻魔法师苍白的眉骨描绘至下颌,勾勒出漂亮的弧度。
普普心想:真好看啊。
然后,他看见了光。
治愈魔法。
如果说普普的治愈魔法是穿透精灵之森茂密林叶的一缕微光,那顾笺的治愈魔法,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太阳初升,毫不吝啬倾洒平原的晨曦。
柔和的光辉之下,伊洛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焦黑流血的龙尾之上,鳞片愈合,再度恢复黑曜石般的光泽。
这个治愈魔法也有清洁的作用,因此原本脏兮兮的小龙,很快变成了一条干干净净的小龙。
普普张大嘴巴:“主人好厉害!”
实际上,顾笺也有点意外——只要在心中回想起完整的咒语,魔法便于手中诞生。
不过,记忆里掌握的魔法不多了,剩下的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无法连接成清晰的咒语。
怀里的小龙不再难受,纠起的眉头也一点点松开。他裹着毛绒绒的毯子,沉睡之中,往毛毯里缩了缩。
再缩了缩。
毛毯很大,伊洛斯就像埋入毯子里的小猫,再度蜷缩成一小团。
顾笺又想起自己养过的猫猫,那只小猫也很喜欢钻进他的被子里睡觉,让暖乎乎的被子裹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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