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十年,仅求“国泰民安、海清河晏”八字。生前被构陷下狱,死后见家国沦陷,如何让她甘心?只恨自己一缕残魂无力回天。
意识朦朦胧胧,她听见耳畔焦急的说话声,“夏大人,感觉怎样了,哎呦喂……火盆呢,快点啊。”
这人声音阴柔,话语却颇具威严,夏云鹤脑中嗡一声,身体仿佛被人重击一拳,灵魂猛地一坠。
她勉力睁开眼睛,对上三张胖瘦不一的大脸,惊了一瞬,下意识后退,被一名圆圆胖胖,身着蓝锻裌袍的内侍眼疾手快地捉住她肘部,这人弯起眼睛,如释重负般长舒口气,轻拍她手臂,一脸后怕。
“夏大人哟,可吓死咱了。选皇子的事还没定呢,您可千万撑住了。”
选皇子?夏云鹤愣了下,上一刻是上都沦陷的人间惨状,下一刻竟是挑选皇子?饶是她心理强大,现在也是脑子发懵,不禁疑惑自己又到了何处?
她慢慢从胖内侍手中抽回手臂,揉着身上绯色鸂鶒补子官服,转动眼珠,默默打量四周。一水新置黄梨木桌椅,屋角一只落地青花山水云松瓷瓶矗立,内插一树新剪半开梅花,幽香四溢。
与之前残酷血腥的城破场景大不相同。
屋内暖意氤氲,熏得她喉咙丝丝发痒,她捂嘴猛咳,三人慌忙为她抚背顺气,为首的胖内侍连连祈祷,“陛下保佑,夏大人健健康康。”
忙活好一阵,夏云鹤顺了气,胖内侍差使两名小宦官,“你去柜中取来手炉,你拿火钳拨旺炭火。”
他又转过头对夏云鹤笑道:“陛下福德深厚,有先见之明,说夏大人畏寒,让奴才们提前备着东西,银丝炭也是陛下专门从惜薪司拨出来的。”
夏云鹤扫了眼炭盆中的白霜无烟炭,觉得喉头更痒,又掩住嘴咳嗽几声。
这熟悉的痛感,让她想起生前孱弱多病,如今这感觉怎么又回来了?
她摸上自己的脖颈,没有疤痕,接着摊开手掌,盯着细长光洁的手指,微微蹙眉。
鲜活的内侍、红色的官服、健全的手指,以及选皇子?一切似曾相识,自己好像回到了八年前,那个改变她命运的日子。
她心中一喜,伸直手指又弯曲,感受新生,忽然有人往她手中塞了一个棉绒布包裹的暖暖手炉,她愣愣抬头,发觉屋内只剩胖内侍和自己,那两名小宦官已被打发出去,胖内侍拧眉打量她,“夏大人,您还好吧?”
夏云鹤呆了一瞬,很快调整好,试探地同他打招呼,“李总管?”
李福顺察觉夏云鹤醒来后有些异常,似乎往日锋芒不再,倒多了几分内敛平和,但很快打消念头,暗自揣度,许是夏云鹤还没缓过来。
他想了想陛下的话,堆出笑容,“今儿天寒,夏大人要实在不舒服,咱给陛下回禀情况,请陛下裁夺。”
夏云鹤心中骇然,当初如何被构陷下狱,遭受折磨,以及楚国覆灭的情景,一一在脑海浮现。
她将手炉置于桌案,起身振衣,向李福顺长揖一礼,“李总管,云鹤旧疾,刚已休息片刻,为臣如此,已是逾矩,不敢再误正事。”
上辈子就是陛下裁夺,顺着定国公的建议,将自己指派给太子当老师,在“伪君子”太子手下,她最终落得个悲惨下场,死后声名狼藉。
出了值房,夏云鹤裹紧白色狐裘大氅,紧跟李福顺脚步,行过曲折长廊,见四周琉璃飞瓦,高檐翘脚,皇家气象威严。
行至半途,李福顺特意叮嘱她,“陛下惜才,夏大人莫要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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