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堡贼匪队伍里的火把次第熄灭,只剩下百多步开外的两三支。不一刻,喊杀声又响起在黑暗中,预示着攻堡继续,只是,这其后的冲堡,弓箭攒射下来,惨叫少了许多,只是偶尔传来几声,因为冲堡的队伍在冲到半途的时候,受限于弓箭手的压力,他们又被迫退回,当然,每次退回之时,冲过去和返回来的人相比,总要少上一两个。
堡门的火攻在继续,西墙的攻堡战斗也在继续。
从亥时一直持续到了丑时,贼匪们技穷力竭,南门的火早已被浇灭,只剩下余烟未熄;西边的攻堡行动也早已结束,只有几架破烂的登城梯丢在堡墙下,还有偶尔传出的惨嚎以及呻吟。
几百贼匪气得火冒三丈,在堡外跳脚大骂了半夜,最后,为首的贼人放下狠话,明日定来破堡,不破不算是一个站着撒尿的汉子之后,带着众贼匪打着火把退回了山谷。
刘家堡内的众人,经过一天加上大半夜的防御战斗,早就累得乏力,此时,看着几百支火把的长龙消失在山口,他们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夜凉如水,星空璀璨。
刘氏坞堡的堡墙上,火把在北风的吹动下,摇曳生姿、明灭不定,把一个坞堡的轮廓隐约的勾勒于这暗夜,好似一头隐于黑暗择机噬人的猛兽。
坞堡内,忙碌一天半宿的人们,得以喘息,除了留下来服侍主人的仆从以及值夜巡逻的人手外,其余的人逐渐入睡,灯火次第熄灭。
堡中正堂内,灯火依旧。
厅堂正中,临时加了两张丝锦软榻,其上坐着一个身材有点臃肿的灰发中年,满脸愁容;边上的锦榻上,坐着一个面相和中年人接近的二十岁的青年,一身甲衣上透露着烟火气,倒让他多了一丝英气。
这二人便是刘氏坞堡的主人刘进和未来的少主刘尚。
刘进红眼中血红满布、忧愁满面,也不知道自家的坞堡为什么会让这伙贼匪们盯上了,两天一夜,攻打不休,虽然,贼匪尚未破堡,但是,万一呢?到时候,一家几百口子的老老少少该怎么办?
“阿翁,一群散匪流寇,孩儿认为您不必太过忧虑,我们求援的人手早已派出,再坚持一两日,援兵至,贼匪必退。”刘尚看着忧愁的父亲,安慰一句。
“尚儿,你说的,为父明白,刚才,族老们也议过了,只是,为父还是心中不安啊,贼人攻堡从白日改到了夜间,而且,今夜的情形看似轻松,实则、实则危如累卵,试想一下,如果正门的火势再大些,连夜烧下去,烧开堡门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可怎生是好?”刘进回想着晚间的战斗,免不了又一次惊出一头冷汗。
“阿翁,您多虑了,贼人料不到我们的水井只能堪堪满足灭火,也料不到我们的池塘早已冻结,想来,经此一试,他们应该会放弃火攻,阿翁,还是早些安息,以便应对贼匪明日的攻打吧。”青年再次劝说一下父亲。
“尚儿,为父总觉得心中不踏实,再坐一坐。”刘进并没理会儿子的劝说,坐在那里,心中烦躁无比,该死的贼人,有朝一日落在翁翁的手中,翁翁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刘进一念至此,面上愁思尽去,带上了一份狠决。
爹不走,做儿子的自然不能走,青年跪坐在那里,开始闭目养神,以便迎接明日的战斗。
嘀嗒……嘀嗒……
正堂陷入沉寂,只剩屋角水漏的嘀嗒声在提示着房中的主人,时间正在他的忧愁中一点一滴的过去。
坐在那里思谋不休的刘进,细思两日一夜的战斗,他找到了一点心绪不宁的头绪。
今晚的夜战太过蹊跷。
前两日,贼人四面围攻,今晚,为什么只选两面?而且,西面的攻打,完全没有章法,完全是送人头,为什么?
刷……刷刷……
仆卒们又一次值巡的脚步声响起,暂时的把刘进从忧愁中拉回现实,起身看一看屋角的水漏,马上就是寅时,回头看看跪坐半眯的孩儿,心中升起一丝爱惜。
休息,想不明白的事情留待明日,左右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小心些,总会熬过去的。
放下心事、压下心中烦躁,刘进习惯性的双手上举,舒缓了一下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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