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苏真耳腔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封花在说什么。
伤势带来的痛觉刺激着他的意识,他的意识又本能地阅读着这些伤口,从中汲取养分。
伤痛与意识的碰撞中,漏洞百出的招式被大脑不断纠正,公式般刻入肌肉与骨骼。
崭新的武学激励着他继续向封花发起挑战。
苏真想要坐起身子。
他忽然觉得脸颊有些湿,伸手去摸,触到了一片模糊的猩红。
血色从手指上晕开,向着周围漫去。
草滩成了血的温床,野草藤蔓般缠上血肉模糊的身体,一切又好像只是幻觉,苏真无法分辨,眼睛沉沉闭合,再睁开时,刺眼的光进入视线。
他被草簇拥着,却不是嫩绿的青草,它们的尖端与边缘泛着黄色,像是被炙烤去了水分。
这……
‘老匠所草都黄了?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苏真疑惑时,耳畔响起了有节奏的哨声,他还记得昏迷前的剧痛,本以为无法起身,可身体却出乎意料的轻盈,他从长长的枯草间坐起,看到了不远处整齐排列的人影。
他们身穿校服随着体育老师的哨声进入了红色的橡胶跑道。
这里已不是老匠所,而是南塘第三中学的操场,这会儿应该是在上体育课。
苏真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习习的凉风拂面吹来,与秋草共鸣出温柔的声响,小蚂蚱趴在他的打绷带的伤腿上,用前肢梳理着触角,他向前看去,一眼就在跑步的人群里看到了邵晓晓,她今天穿着校服和运动裤,马尾在奔跑时轻轻甩动。
再远处是篮球场,控到球的寸头男生运球投篮一气呵成,看台上的女孩们有的拍手喝彩,有的用手指悄指向谁,窃窃私语,球从篮筐中坠地,男孩们的身影分分合合。
看台背后是一片挺拔的竹林,它们长得很高,投下的影子遮蔽了半片球场,竹林后是高高的白墙,屋舍的瓦片攀过围墙,山脊般连绵起伏,那是校外的居民楼。
又回来了。
“苏真,你在发什么呆呢?”
少女清若银铃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回过头去,邵晓晓双手扶膝,弯着姣好的身子,清澈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同学们跑步跑完了,七零八落地休息着,大都累的气喘吁吁,邵晓晓的体力在女生中算是佼佼者,跑完八百米甚至没太出汗,与她娇弱的外表很不相配。
“邵晓晓……”
苏真很想见她,见到她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堵在心口的似乎只是庞杂的情绪,而非真正的千言万语,“我,我没发呆呀。”
邵晓晓也没多问,她是带着目的来的:“苏真同学想喝什么饮料,我正好要去小卖铺,帮你带。”
“不用啦,我也不渴,邵晓晓你……”苏真习惯性拒绝的毛病又上来了。
他没说完,邵晓晓的双臂就在胸口交错,比了一个大大的“x”,她认真地说:“回答错误,我是让苏真同学选饮料哦,不要答非所问!”
————
下午的课苏真打起精神,认真听讲,不知是不是修炼魂术的缘故,他不仅记忆力提升极大,脑子也活络了许多,上数学课不再是听天书,他能很快理解老师所讲的内容,甚至听着听着还入迷了。
苏真也不知道自己造的什么孽,在那个世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回来还要继续完成学业,他甚至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人不睡觉可是会死的。
对啊,人不睡觉是会死的,按理来说,他早就应该猝死才对了啊,难道他在那个世界的经历都是做梦,还是说,他已经不是正常人类了?
分神的功夫,刚刚还很空的黑板已经写满公式了。
傍晚放学,父亲开车来接苏真回家,他看到邵晓晓还亲切地打了招呼。
“儿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父亲被苏真面无血色的面容吓了一跳。
“可能是学习太用功了。”苏真说。
“别和你爹我耍嘴皮子了,你什么成绩我心里没数?”父亲笑了笑,笑容又很快收敛住了,严肃的脸上写着什么心事,“对了,你今天早上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什么呢,弄的乱七八糟的。”
苏真立刻想到了他和夏如的约定,可余月是怎么知道的,他都没来得及和她讲。
“我想找些姐姐的东西。”苏真说。
“是有什么事吗?”父亲问。
“我们班新来的英语代课老师是姐姐当年的同学,也是好朋友,她很想念姐姐。”苏真没有隐瞒,将夏如的事告诉了父亲。
“这样啊。”
父亲点头表示理解,又说:“小嘉走的太早了,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小学的是齐全的,幼儿园的很多都放你奶奶家了,搬迁时候没带来,你要是想要,过段时间我载你回奶奶家。”
奶奶有三个儿子,她现在和大儿子住在农村的自建房里,离苏真家有一段距离,苏真本想说算了,可直觉又提醒着他不要错过什么,就答应了下来。
车在家门口停下,苏真却拉不开车门,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父亲肃穆的脸,心中紧张,想着难道是母亲又病重了,忙问:
“怎么了?出什么事吗?”
“你都知道了吧。”父亲说。
苏真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
“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们的,本来想等你们长大了说,谁知道……唉。”父亲没有继续往下说,按开了车门。
苏真带着满心的困惑回到家里,他发现房间被整理过,书桌上放着一小摞叠好的方格本,方格本的最上头,还压着一本暗红色的册子,上面写着:
收养登记证。
苏真的心咯噔一下,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翻开证件。
上面贴着一张男人女人与婴儿的合影照片,那是父母年轻时的样子,被收养人姓名一栏写着苏清嘉,红色的公章下写着收养的日期。
1988年10月12日。
同时,这一天也作为了苏清嘉的生日。
姐姐是被领养的?
苏真一下子理解了父亲在车上的心情,同时,幼年的记忆涌上心头。
一次聚会,姐姐和亲戚家的孩子打了起来,家长去询问缘由,原来是那个孩子骂姐姐是捡来的,苏真当时太小,没当回事,其实他隐约听到过长辈的议论,但这些记忆在当年就未被重视,如今才缓缓浮到面前。
不知为何,苏真并没有太过惊讶,人死不能复生,惊讶也并无意义。
苏真坐在椅子上,翻开方格本看,这些都是周记簿,一年级时候的,笔触很稚嫩。
“我的三姑去世了,周末去zang礼,jiu妈生前是个可爱的人,经常给我吃糖,我很伤心,也很想念她。”
老师批了优秀,还写了长段的话安慰她,并教她葬和舅字怎么写。
“我的jiujiu去世了,周末陪爸爸去zang礼,四jiu是个本分的男人,大家都很喜欢他,爸爸妈妈都哭了,我说你们不要哭,天上的星星是jiujiu。”
老师批了优秀,还写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的五叔去世了,周六陪……”
“我的爷爷去世了……”
“我的弟弟……”
苏真心头一惊,心想自己也难逃此劫吗?
“我的弟弟三岁了,会说话也会走路,脸蛋很软,我告诉弟弟,姐姐会保护你长大,永永远远陪着你,但是弟弟好像不太聪明,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苏真的目光停在这一页。
他的手从铅笔留下的印痕上抚摸过去,指肚泛起淡淡的灰色,这是洪水中遗落下的一鳞半爪,透过它幻视到了姐姐伏案写周记时的认真模样,这些画面在记忆中兜兜转转,最后化作了一声酸涩的叹息。
天很快黑了,苏真也翻完了几本周记,姐姐除了个性更鲜明张扬些,和一般的小学生也没什么不同之处,如果她能活到现在,不知道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努力想象,可在一个真正鲜活的人面前,想象如此匮乏而徒劳。
地上还堆着很多旧报纸,它们是随着领养证一起被翻出来的,上面似乎还有关于那场洪水的新闻报道。
苏真想拿起报纸看时,余月活泼的声音又在体内响起,她的声音很好听,可对现在的苏真而言,却比上课铃声更让人痛苦百倍。
“上工啦,别偷懒。”
苏真觉得他像是被卖去挖煤的苦力,临行之前,他问余月:“对了,干娘,你会医术吗?”
“医术?不会啊。”
“……”
苏真又想起了苗母姥姥的话,法术可以救人,但不能治病,只有医术才行。
“干娘,你不会医术,怎么给我母亲治病?”苏真问。
余月的回答和他预料的一模一样:“干娘我神通广大,你只管放心就行。”
苏真不知所言,最后说:“别乱动我姐的东西。”
也不知余月答没答应,醒过来的时候,苏真的身体已经泡在了药汤里,看样子他足足泡了一晚上,水温也没那么滚烫了。
余月是没有知觉吗,被这样折磨了一晚上,居然还能用那样活泼的口吻说话。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第二次泡药汤还不如第一次,在那挣扎呻吟的,一炷香不到就昏过去,到现在才醒。”苗母姥姥的声音响起。
苏真错愕,心道原来余月还不如自己呢,不过早点昏过去未尝不是好事,总比承受折磨要强。
他从药桶里爬出来,披上衣服,打坐修炼了一会儿魂术后,就向洞窟外走去。
封花正在等他。
苏真二话不说,一臂横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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