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她视线所及,庾洛神身着一套特订的红鸾蹙金飞髾杂裾,终于姗姗迎来。她高挽的义髻上玉笄六副,大珠坠耳,姣好的丽容焕发着一种高姿态的志得意满。
“嗬哟,比我还红。”谢丰年小声嘀咕,被谢策警告地看了一眼。
“寿星莅临,小园蓬荜生辉。今日高朋满座,皆为谢娘子而来,不知此处风景可还合乎寿星心意?”
庾洛神噙笑来到近前,先说了番漂亮的场面话。
谢澜安持扇向北面拱手,“得赖太后娘娘垂顾,庾二小姐费心,谢含灵铭感在心,愧领了。”
她倒不客气!可也没见她有几分卑躬屈膝,惶恐涕零啊。庾洛神面皮浮笑,目光从谢澜安身边之人一一扫过。
她的视线在恩爱融洽的谢策夫妇身上停留最短,看到面生的阮伏鲸,庾洛神微一沉吟,只可惜这样悍壮的体格不是她所好。
当目光流连到文良玉那张小脸上,她却是真情实感地惋惜起来,真是什么时候见,什么时候喜欢,以这小郎君的家世,弄上手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只可恼有谢澜安在,她便动不了这人。
“五娘子如何没来?家兄驻守石头城,无法参加今夜欢宴,却不忘托我问候贵府五娘呢。”庾洛神笑晏晏问。
谢策闻言,本能地警惕起来。未让五娘同来,怕的就是庾家人盯她。他不冷不淡地开口:“舍妹偶感风寒,无法赴会,劳贵兄挂问。”
庾洛神眼眸轻眯:“那真是可惜了。”
这时园门处的傧相高唱:“惠国公到!丹阳郡公到!”
庾洛神眼神一亮,有意无意地瞥过谢澜安,当先迎了出去。
今夜宴席摆在哪、请谁来赴宴、其中应当有几位在三卿之列的大臣,庾洛神都是细细思量过的。
凭她姑母的面子,再大的官她也不怕请不来,但若宰执满堂,未免抬举了谢澜安,若无公侯柱国,又显得她这主人寒酸。
所以有这么三两位高公帮她到场添彩,便是刚刚好了。
场中士女闻声,舄履几几出列拜会。
庾洛神对惠国公唤了声“伯父”,何嫱叫了声爹,何兴琼颔首,受下众人之礼,而后凝眸看向今夜最受瞩目之人。
朝中哄闹了这许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换回红妆的谢澜安。
心中虽不认同她,却不得不承认,君子如切如磋,原来不在衣簪,而在气象风格。
他问:“今日之谢娘子,昨日之谢郎君,孰优孰劣?”
四周静了静,这便是大玄名士间极为流行的玄语诘问了。一个回答不好,便会惹人耻笑。
谢澜安平静回答:“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何兴琼心中赞妙,点点头,换了家常语气问:“谢公何以不至?”
谢澜安笑意疏宕,目视这位封以“惠”字,却擅长敛财的户部尚书,回言道:“家叔喜游山水,日前已去东庐山别业小居。小孩子过生辰,论理不该张扬,劳诸公大驾,心已不安,岂敢再惊动长辈。”
何兴琼愣了一下,这话……听上去也没毛病,只是她这自称‘小孩子’的语气,怎么反而像老气横秋的长辈之言?
他在这场夜筵上露过面,便算全过太后的脸面,以他的身份不会与年轻人同席用膳。何兴琼请来客自便,自身往别馆歇息。
谢澜安又转身与丹阳郡公致礼,故意忽视了随行在丹阳郡公身后的楚清鸢。
她抬头寻到何羡的踪影,唤声“梦仙”,迈步从楚清鸢身侧擦肩而过。
楚清鸢掌心微蜷,看着她转身去和那些衣冠磊落的士族言笑。
距春日宴短短一个月时间不到,她便从名望摇摇欲坠,变成今日的风光万丈。
当日谢府招幕僚时他不曾去,是他失策,自从得知白颂一跃成为谢家的门客,楚清鸢便有几分悔,于是去拜见赏识他的丹阳郡公,请求作为客卿参加这场春夜宴。
公卿参加宴席,以手下有七步成诗倚马成文的门客为荣,他自然地获得了这个良机。
楚清鸢探手入袖,再次确认他要献给谢澜安自荐的那册文集万无一失。
金陵城皆知谢含灵有才也爱才,他错过一次,不会再错过第二次了。
·
何羡字梦仙,表字取得风流,其实属于何家边缘化的一名子弟。
是过年祭祖轮不上他,连何氏正房郎君身边的詹事都能用鼻孔看他的那种。
所以他被谢澜安邀请,何羡开始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
眼见谢娘子唤出他的表字,那张清英之容渐行渐近,何羡心头打鼓,磕磕巴巴打招呼:“谢、谢、谢雅冠……”
玄白在谢澜安身后笑,谢澜安也笑,“谢我做什么?我家中藏书楼里有些关于《周髀算经》与商高数术的书,何兄大概会感兴趣,我交你这个朋友,以后随时来借阅。好了,你现在可以谢谢我了。”
她心中对这个曾为她挡过一刀的男子说:其实该是我谢你啊。
何羡怔营住了。
在这个以骈文丽辞为高尚的时代,士族中人没有去研究算术的,有的话就会被笑话不务正业。
偏巧他从小就喜欢琢磨数术之道,为此没少受族人的白眼。
他一时顾不上多想谢娘子如何会知道,双眼发亮地问:“当真吗?我、我真的可以去借书?”
要知道王谢两家的藏书楼汗牛充栋,名声在外,据说单单举世难寻的珍帙孤本,便有千卷之多。
门阀世家为何能够一代传承一代?所谓家学渊源,不在金玉其外,正在此间尔。
谢澜安眨眼点头。
那厢竹梁桥边,一直没能与谢澜安说上话的王?十一郎,看着他们相谈甚欢,心头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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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正,辰星分野,宾客俱集,宴席正式开始。
晚宴的地方被庾洛神安排在昙花小筑,众宾移步到此,提鼻一嗅,原来入门时闻见的幽馥花香正源于此,不禁夸赞主人风雅。
庾洛神将大家的惊奇看在眼里,得意非常,眼梢瞥向谢澜安。
这一晚上,她都在暗暗与谢澜安较劲着主客之争。谢澜安眼下只随意地站在轻褣地衣上,站位并不居中,一身水檀裼裳也不若庾洛神的艳红,却是神采逸荡,岿然不动,自成焦点。
她似感知到庾洛神的眼神,突然轻咳一声。
庾洛神以为她要致辞,怕被抢走风头,连忙抢先,不防被口水呛了一声:“感谢诸位明公夫人,郎君娘子莅临小园……”
谢澜安低头勾唇。
谢策无奈地看她一眼。
转念又一想,庾洛神一整晚翩翩如蝶,长袖善舞,哪里是成心为阿妹办宴,分明是为了自己出风头,阿妹难得调皮一回,想胡闹便胡闹吧。
屏幛之下庾洛神还在说着:“……今谨奉太后娘娘懿命,斯羽清园,燃烛夜歌,一来为谢家娘子庆生,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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