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而已,谁也不会怀疑到别的地方。
这场布局可谓天衣无缝,然而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上一世谢辛夷的宅中起了场大火,火灾波及库房,烧化了铜像一角,露出金色,引得家仆连连称奇。
虽然五叔公很快将风声压住,却还是传到了谢澜安的耳朵里。有他侵田的前科,谢澜安心中警惕,便派当时还是亲信的楚清鸢去暗中调查,顺藤摸瓜,最终查出了这件惊天的隐密。
后来谢澜安想,让楚清鸢去查谢家的隐私,实是她犯下的一个大错。
那时她听罢楚清鸢的汇报,知道私下铸钱是死罪,何况里头还添着百余条人命。她不会徇私,可投鼠忌器,担心一个不小心便会连累整个陈郡谢氏声名扫地。所以一时未敢轻举妄动,反复思量最好的应对之策。
还没等她想出万全之策,便发生了楚清鸢参与宫变,揭露她身份的事。
过后回想,楚清鸢应是暗中拿此事要挟五叔公,令他配合他在谢府行事。
而五叔公前世对她异常尖锐的打压也有了解释,无非是害怕她抖搂出他的秘辛,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谢澜安望着西边天际烧红的云霞,形影料峭。可惜,有些晚节,不是想保就保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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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非正支的族人皆不宅在乌衣巷,谢辛夷乘车回到孔子巷家中,越回想谢澜安口中的“浮陵铜山”越是胆寒。
这桩近四十年前的旧事,被他和原家老祖死死烂在肚子里,除他二人,当年那些知情者明明全死在塌矿中了。
消息是怎么泄露的?
若说谢澜安在诈他,她没凭没据的,不该精准地说出浮陵这个地方;
若说她当真晓得什么,自己守口如瓶,一只脚已迈入棺材的原家老祖,更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自掘坟墓。
谢辛夷颏下的雪须打着颤,后背被冷汗洇湿了一片。
年轻时血气方刚,做了就不曾后悔。那尊价值千万钱的金佛,他一文未动,至今藏在私库,是他打算传给自己儿孙的。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种私铸人命案,倘若东窗事发,纵使世家享有特权,庾太后执政这些年却一直致力于打压世族特权,他与原得一逃不过一个死字。
可是谢澜安敢拿整个谢家的前程作赌吗?
正怔坐着,忽听管事在门外道:“老祖宗,本家的郎主……不,是女郎遣人送了东西来。”
五叔公眼皮子一跳,直觉谢澜安此时送东西来没有好事。
他张口唤了一声,管事捧着一只扁平漆木盒走入书斋。盖子打开,只见盒内放着一匹白地明光绫,绫上还有一封信。
谢辛夷一脸莫名。
他拿起那叠没有封入信封的纸,入手抖搂开,才发现这张纸比想象中长,一张五叠的劄子,上头密密麻麻全是人名。
谢辛夷一个也不认识。
老人一头雾水,下一刻整个头皮都发了麻,突似被厉鬼前来索命一般,扔掉手里的纸跌坐在案旁。
这些人名的数目,岂不是正与当年死在浮陵山上的人数相当!
“老祖宗,您怎么了?”管事惊慌地扶他。
谢辛夷再看那匹刺眼的白绫,颅内划过一道白光,针刺般反应过来,这白绫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疯了吗、她怎么敢……”
自己是她祖父的亲弟弟,是谢氏远迩闻名的尊长,她竟敢让他去死!
她还不到二十岁,她甚至不是个男儿,怎么敢用这种君主赐下臣的方式,赐他一匹白绫?!
最让谢辛夷寒毛竖张的是,那些白纸黑字上的姓名,那些生前卑贱死后无名的小民,连他都叫不上来,除了地府鬼簿,谁有能耐把这些名字一个个从地底挖出来?
老人只觉屋中有阴风,箕坐地上不停地打着冷颤。
管事神色恐惧,就要去请医丞,却被谢辛夷赶走,下令不许任何人踏入房门。
谢辛夷在书房中枯坐了一夜。
次日天明,当第一缕朝光打上窗棂,这位一夜没敢阖眼的谢氏五叔祖,终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服了自己:说不定那张纸上的姓名,全是谢澜安在胡编乱造,不过是想威慑他,抹去她自己的罪过,好稳固地位。
对,正是如此。不过是个装腔作势的毛丫头,不可能如此神通广大!
他多食了几十年盐米的人,岂能露怯,这便去原家同原老家主通个气,商量对策。
谢辛夷拄杖挣扎着起身,才出门扉,管事迎面匆匆而来:“老祖宗,原家老爷一大清早便领着他家六郎,跪到乌衣巷谢府门外了!”
谢辛夷脑子里嗡地一响。
恍惚间记起,春日宴上被谢含灵所伤的那个原六郎,正是原得一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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