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宿九曜……
黄士铎心中急转,才算想起卫玉先前跟自己说过的所谓“有无网开一面的法子”。
他依稀猜到了卫玉的意思。
“卫大人你说的是……”黄总镇把心一横,沉声道:“难道那胡翔就是邹彦的同谋?”
胡翔原先见跟自己无关,本正要走,听到这里,汗毛倒竖。
卫玉的唇边勾出一抹极难被发现的笑意:“我不敢便如此说,但一切太过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而已。比如方才邹彦一心要杀宿九曜,是不是因为宿九曜几乎要了胡翔的性命呢?毕竟如果没有了胡翔这个内应,自然比没了一个细作更加损失惨重。”
这一番话简直是醍醐灌顶,杀人诛心。
本来不信胡翔是西狄细作的将士,听到这里也悚然惊动了。
胡翔又气又疼,颤巍巍道:“一派胡言!”
邹彦瞪大了双眼,想要辩解,却又并未出声,但也不用他开口了,黄士铎心头转念,立刻喝道:“还是卫巡检目光如炬,洞察入微!我也早就怀疑胡翔此人……如今看来,他果然是大有嫌疑。”
本来看在胡翔在州内做官的族叔的份上,黄士铎是要偏向胡翔的。
而且他心里清楚,胡翔不可能是投向西狄。
但现在这情势,这锅不是胡翔背,就得是自己了。
卫玉明明一心要护着宿九曜逃脱罪名,奈何犯上之罪铁板钉钉,绝无别的法子。
但卫玉竟能未卜先知,从军中找出一个潜伏极深的细作邹彦。
由此,如果胡翔再背一个西狄细作的罪名,那么宿九曜就算打死了胡翔,那也非但无罪,反而有功了。
黄士铎飞快想通其中的利害,反正如今胡翔已经被打残,几乎半死……又有巡按御史出面,那也顾不得别的了。
于是命人速速将邹彦拿下,把胡翔亦关押起来,跟随胡翔那般亲信,本是趋利之徒,如今听是这般大罪,哪里还敢吱声。
校场逐渐安静,黄士铎看向卫玉。
这位卫巡按,看着年纪不大,相貌端秀性子温文,没想到如此厉害。
之前纪王殿下没有入主东宫之时,只听闻也是个温柔和善并不显山露水的主儿,如今看到卫巡按的行事为人,外文弱而内狠辣精明,可见纪王也一定是个不可小觑大有可为的,起先种种所谓的“不起眼”,也不过是藏锋而已。
军医将宿九曜的血衣小心翼翼地褪下。
飞廉流着泪,帮着给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猫爷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小九爷的手。
安县丞站在旁边,看的触目惊心,他本来是因为看不得外头的打打杀杀血肉横飞,所以赶紧跟着跑到里间,没想到仍是不免,一时脸都白了,站在角落不住地擦额头冷汗。
一会儿苏合香酒热好了,军医好不容易捏开小九爷的嘴,让他喝了半葫芦。
这苏合香酒是用苏合香丸泡制出来的,能够调五脏,去寒邪,温服最为有效。
正自忙着照料,武万里从外入内,上前查看宿九曜的情形。
先看到飞廉泪眼汪汪的,又看到小九爷身上各处伤痕,武都头也拧紧了眉头。
见小九爷没醒,便先跟安澄告知了外头的种种。
得知胡翔跟西狄人勾结,飞廉咒骂道:“早知道那厮不是个好东西,我说九哥哥不会无缘无故打他半死的。”
安澄叹息道:“此番真真凶险,若不是卫巡按及时跟我们一同前来,又哪里会查出军中的西狄细作呢?只怕还会冤杀了小九。就是有点想不通,卫巡按明明是新来长怀,怎么对这里的事情竟比我们都还清楚呢。”
军医见此处无外人:“那位巡按大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想不到这样厉害,早在小九打胡参将的时候,军中就有人说打的好……这胡翔仗着家里有人在上头,素日胡作非为,之前因为他胡乱调动催使,也不知害死多少将士们性命,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安澄道:“那黄总镇……”
军医小声说道:“总镇也没有法子,谁叫他家里有势力呢。我听他们说,这次小九爷他们一行,遇到的是西狄的前锋精锐,他们十几个人,对方却是几百人,小九爷能撑着回来已经不错了,之前出城的时候秦侯长曾经跟胡翔说过,那路线不妥,需要另换一条才好,可胡翔硬是不听,还说秦侯长贪生怕死抗命不遵,叫人生生地打了十军棍,简直是故意让他们送死去……自己的同僚手足白白地给害死,以小九爷的脾气,哪里能忍?”
安澄正要再说,武万里却瞧见门口人影晃动,忙悄悄拦住了安县丞。
此时门外的人缓步走了进来,正是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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