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满过溢。”
崔琦这才平复下来,又打发了旁人,还如林容临出嫁那一晚一样,姐妹抵足夜谈。
大多数都是崔琦说,林容听:“江州那次军变,崔家嫡系的男丁死得七七八八,没有死的也被关在水牢里,拷打受刑。后来过了几月,女眷羁押放还,还发还薄产度日,只像十七弟这些男丁是实打实在水牢里待了一年。后来……后来陛下入主洛阳,你又出了事,这才大封了崔氏,日子这才好过起来。”
林容摸着崔琦远比自己粗糙的手掌,知道她想问什么,含糊道:“当时,我从窗户跳下去,落了水,开始我还游得动,后来抱着一截浮木被冲到下游。后来,又有人帮我,并没有吃什么大苦头。”没有什么大苦头,吃苦却是有的。
她并不愿多谈这些,转了个话头问:“这一路上来,并没有听说六姐姐再嫁,肚子里的孩子是……”
崔琦笑笑,颔首:“方才你瞧见了的,袁家二郎。我是命妇,怎能再嫁?不是没有人上折子参这事,只陛下念着你,留中不理罢了。这孩子生下来,也是要送走的。”她说着又流出泪来:“十一,你莫要怨我不守贞,替你丢人。倘若没有他,我在水牢里,也撑不到你来救我的。人死过一回,清白也罢、尊贵也罢,都不值什么了。”
林容靠着她的肩膀上:“没有,这样很好!”姐妹两,不知说了多久的话,这才止住,浅浅睡去。
夜半,闻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哭声,林容惊醒,披衣起身,翠禽也进来,道:“小主子在里边呢,想必是醒了。”
林容掀开碧纱橱的纱帐,见阿昭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知是还没睡,还是已经醒了,正默默流泪。林容以为她是醒来没见自己,有些害怕,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应。
阿昭躺在她怀里好一会儿,这才道:“娘亲,我梦见阿爹了,他身上都是血,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
林容宽慰她:“只是做梦,梦都是假的,你爹爹他好好的呢,什么事都没有的。”
阿昭并不信,又小声哭泣起来:“阿爹他一定是流血了,一定是流血了。”
林容无法,只得唤人叫了沉砚来,问:“你主子现在哪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沉砚隔着帘子禀道:“回夫人,陛下前日往江北巡视河道去了,晚间传了信来,说明日一早便回江州,并不曾出什么事。”
阿昭听了,果不再哭,只掰开手指算:“一、二、三……我有六天没有见阿爹了……我好想他……”
林容哄她:“他明天就回江州了,离得不远的,明日娘派人送你去见他,好不好?”
阿昭听出来了,问:“娘亲,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林容只笑着摇摇头:“阿昭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
阿昭又有些哭腔,问:“为什么,可是我既想跟你在一块儿,又想见阿爹?”
林容想了想,摸摸她的发顶,决定如实相告:“因为我不想见他,所以只能阿昭一个人去。”
阿昭年纪太小,并不能理解,却能体会到林容语气里的抗拒,并没有再追问下去,默默望着林容,站起来抱着她亲了亲脸颊,像陆慎往日一般,轻轻抚摸林容的后背:“好吧,我一个人去。等我见了阿爹,就回来。你要带我去花灯节,带我去放风筝的,你可别忘了。”
林容笑笑:“好,一定忘不了的,”末了又叹气:“谢谢阿昭!”
阿昭偏头,学着林容往日的语气,笑:“不客气。”
第二日,到底是认床,林容阿昭母女两都睡得不大好,一大早便醒了。崔琦到底是昨夜心情激动,有些动了胎气,林容替她针灸一番,叮嘱:“再不能哭了,药也要吃上几日。”
崔琦只笑笑:“倒有模有样的,只有偶尔疼一下,你针灸过了,那偶尔的疼也没有了,有什么要紧的?”
林容摇头:“不可大意了。”一时往旁边写方子,忽听得窗外阿昭一阵儿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快活极了。
林容一面提笔写字,一面问翠禽:“倒有一会儿没见了,阿昭上哪里去了?”
翠禽便回:“用过早膳,便跟着十七爷瞧他那匹小红马去了,刚过来,便瞧见君侯过来了,叫君侯抱去了。”
林容搁了笔,微微推开窗,见外头下起了小雨,阿昭正站在假山下的一个小水坑里踩水,每踩一次,阿昭便发出咯咯的笑声来。
陆慎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正负手立在一旁,默默撑着一柄黄油伞,那伞大半都往阿昭头上倾斜而去,他自己反湿了半边身子,侍卫宫人皆立在一旁,不敢打扰。过了会儿,陆慎又招招手,一旁侍立的崔颢立刻过去,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崔颢点头称是,一副受教的表情。
林容站在窗边,默默瞧着,崔琦端了茶过来,叹:“十七弟幼时吃了亏,生得瘦弱,也不大爱说话,养成怕生的性子,行止有些畏手畏脚。这几日叫陛下带在身边,倒是长进多了。”一面又问她:“怎么也不下去说句话?”
林容关了窗,扶着崔琦,淡淡道:“已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崔琦听了欲言又止,末了只叹了一句:“又不是仇人,哪儿能没有话说呢?陛下这几年,也过得不容易的……”
林容不接这话,崔琦自然也就不提了,岔开话题,笑道:“你来了正好,替我参谋参谋,这些年我不常出去走动,倒是不知选哪一家的姑娘给十七弟才好。”
一时有丫鬟送了数幅卷轴进来,一一挂起来,林容有些吃惊:“十七弟才十四岁,是不是太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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