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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慎听罢,不置可否,一阵静默之后,他吩咐:“嬷嬷,以后不必叫她来见我了。”
虞嬷嬷心里越发疑惑起来:“这……”
微风拂来,庭中竹影班马驳,陆慎语气平淡,却已经决定了崔十一娘的后半生:“她虽有名份,你们也实不必当做主母侍奉,此妇宜严加看管,监视居住。倘她安分,宣州安定之后,派一伍军士看管,让崔氏长留在此地幽居,不必回雍州去。老太太、太太那里,我回去之后,自会交代的。’
虞嬷嬷抬头,只怕当时君侯坚持在宣州成婚,便是打定了这个主意。虽然娶了这江州的县主,却也不打算把她当做结发的妻子,只怕还十分碍眼,远远地放在一边就是了。她叹了口气,姑老太太这步棋只怕是废了。
顿了顿,陆慎又加了一句:“一应起居饮食,也不必苛待她。崔氏可恶之极,却也不必加诸于一弱女子,叫天下人耻笑我陆慎为难一妇人。”
虞嬷嬷看着陆慎那冷硬的面容,道了一声:“喏!”
……
林容回去的时候,一言不发。
曲嬷嬷问了翠禽、凤箫,只这二人候在门外,委实不知缘故,只说:“县主是哭着出来的。
曲嬷嬷听了,忧心忡忡,只是林容一言不发,又怕问了徒惹她再伤心一次。
林容故意沉着个脸,众人便一句话都不敢问了。她得以安安静静地洗漱沐浴,再美美用了一条清蒸鱼,一碗牛奶酥螺,充足的肉蛋奶,是强健体魄的基础
曲嬷嬷瞧得瞠目结舌,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
夜半,见林容在书案前写着什么,她轻轻挥手:“翠禽,凤箫,你们两跟几个小丫头都下去歇着吧,今儿我给县主值夜。”
翠禽、凤箫福身:“是!”
林容搁下笔,揉了揉手腕:“嬷嬷有话对我说?”
曲嬷嬷手里捧着个龙泉窑三足香炉,那是淡淡的梅子青,炉腹有三条仿青铜器的棱线,青翠远幽,她燃了一截苏合香,飘起袅袅青烟:“县主幼时在洛阳,喜欢大慈恩寺的昙花,为了瞧昙花盛开,睡在厢房廊下,足足等三日才一偿心愿。那时,长公主便说,县主虽是女子,却是个轻易不改其志的人。”
林容微微后仰,靠着椅背,叹了口气,“嬷嬷有话直说吧,又何必提从前呢?从前的事,已大都不记得了。从前的崔十一娘,也已经……”也已经死在千荡崖上了。
曲嬷嬷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点点头:“是,县主已经忘了从前的事了,仿佛变了一个人了。”
书案上有个圆雕回首卧鹤的青玉镇纸,雕工精细,连羽毛纹路也清晰可见,林容握在手里,温润可玩,她听得曲嬷嬷这句话,反而露出个笑来,默认了:“嬷嬷说得是,我死过一回,自然是变了个人。倘若不变通些,岂不是白死了一遭?”
从前在江州,林容初醒过来的时候,还曾担心被人认出来,附以鬼怪之事。可过得一两个月,她便明白,崔块、长公主压根就不在乎这个女儿是不是变了个人。对于这夫妻二人而言,这个女儿不记得从前的事,那是再好不过的。
现如今到了雍地,身边的江州人更少了,林容也就更无需伪装了。
曲嬷嬷点点头,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林容的言外之意,接着道:“县主忘了许多事,可曾记得窈娘的名字?”
林容想了想,仿佛听得一个女子轻启丹唇:“海棠未语,梨花先雪,一半春休②。”却只想起来这么一句话,便越发头痛起来:“窃娘?”
曲嬷嬷笑:“县主还记得她,卢十七娘,卢窈娘,她是长嫂,又有才名,从前常常领着县主、六姑娘在快雪堂读书来着。”
长嫂林容在江州的时候,虽然深居简出,但是那位长嫂也时常来探望,明明是姓孙,哪里来的什么卢十七娘呢?
林容道:“阿嫂不是姓孙么?听六姐姐说,她出自西蜀孙氏?哪里来的什么卢十七娘呢?”
曲嬷嬷道:“孙氏是继室,卢氏是原配。卢十七娘刚到江州时,同县主现如今一样的年纪,都是十六岁。只是她生性讷言,姿色平平,不得大公子喜欢。后来卢家势败,大公子找了个由头,休妻另娶,连同她所生的一儿一女都尽被诛杀。长公主怜惜,另赐院子,分拨奴仆,许她苟延残年。”
“老奴从前受过她的恩惠,时不时去瞧瞧她。院子里侍候她的奴婢捧高踩低,时常给她吃的是冷饭馊水,平日里御寒的破裘也长满了虱子。生了病,丫头们嫌麻烦,也不肯去延医煎药。渐渐的,精神也不大好了,从前最是体面知礼的一个人,现如今只知道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啼哭。”
林容听了久久不语,问:“她现如今如何了?”
曲嬷嬷抹了抹泪,道“老奴随县主北上,临走前去看过她,她二十来岁的年纪,头发却大半都花白了,春日里却披着黑乎乎的破粘,坐在门口同小丫头对骂,苦苦哀求我下次去的时候带包□□给她,求一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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