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一个不怕死的人,又怎会真的在意别人手上是否捏着自己的性命?
“我只是不明白罢了。”
她微微摇头,肩头的短发便轻灵摇晃,好像和课堂上答不出老师问题闷声摇头的女孩没什么两样。
“不明白你为什么出现在这个时候,而不是更早!”
“我不明白!”她当仁不让的与路明非对视,
“你在朝一把货架上的刀问什么?又在发泄些什么?”
无法选择的过去,没有被拯救的人生,封存所有情绪死塞进了濒临破碎的箱匣,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路明非的双眸有所明悟,逐渐察觉了眼前之人的人生。
那滴眼泪,他有所理解了。
她的情绪,他逐渐触摸到了。
可是
“杀人了,就是杀人了。”
手上的铁簪后稍几分,路明非轻声阐述,
“牙口比谁都伶俐,你明明就有着自己的思想,却非要把自己比作一把没有思绪的刀?”
“是觉得将所有的错误推到其他人身上,你自己身上就没有一点罪?”
“还是说你觉得那样说,我会因为怜悯而放过你?”
“如果你真是因为这个卖惨,因为这个虚张声势,那你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路明非冷声道,“放心吧,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杀了你的打算。”
“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他默默补上一句,殊不知这一句话彻底将那颗冻得结结实实的心脏捏成粉碎。
冷硬的强调上膛,恶意的猜忌打响撞针,结果论的子弹击中了眉心,绽放的血花却那么冰冷,僵硬了不断起伏的薄胸。
他执着于她所犯下的罪,于是无解。
久久,不语,
早见梨衣突然低下了头,就这样看着铁簪上流动的嫣红将路明非的皮手套染黑,却浸不进丝毫温度。
“我从没有说过自己无罪!也根本不需要你的怜悯!”眸湖好似摇晃着红酒的颜色,她的嗓音清冷,带上了怒,“哪怕你真的是天上的神明!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我是杀过人!杀过很多很多人!”
她不禁咬牙,胸膛恢复起伏,幅度比之前更大,
“可如果能选的话,你以为我愿意选择这样的人生?”
比乞丐朝不保夕,比妓女廉价低微,谁会愿意?!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不受控制的,早见梨衣的视线逐渐朦胧,一生的不甘爆发在下一句质问里,
“你告诉我,想活着有什么错!”
如果没有拼命通过训练,那被淘汰的十分之九,百分之九十九,千分之九百九十九!就是她!
如果没有走出孤岛,被骨刃贯穿胸膛的,被“反杀”在捕捉野兽陷阱的,被当肉块垃圾一样推进深海的,就是她!
如果没有完成任务,被掐死的,被勒死的,被子弹打爆头颅的,就是她!
“你们尽可以生活在光亮里,”早见梨衣的眸光在闪烁,字如玑珠,
“但不要因此觉得,”
“世界就是光亮的!”
水意伴着心中不清楚的情绪,早见梨衣的双眸积蓄起时隔多年的温热的雨,她不清楚,那种情绪——叫委屈!
这一路上,如果稍有差错,死得就是她啊!
“如果你是我,你未尝能站在这里!”
“我我”无法控制的,她突然哽咽了。
被钳住的双手扭动挣扎着,却不是想挣开束缚,她只想抹去眼眶里那刺眼的水,太没出息了!
“我站在这里,也很难得好不好?”
“我活到现在,也很不容易得好不好?”
“你说的,你刚才说的!你说我十七岁不是吗?我也只有十七岁啊!”早见梨衣朝着茫然的路明非低吼,“最开始的时候,我和被今天被绑架的那两个孩子有什么不同?”
“我也想做个普通的女孩!想正常的上学!正常的毕业!交友!恋爱!工作!结婚!”
“我也想被父亲无理由的宠,想被母亲笑着骂!”
“我也想被可能有的哥哥揉着脑袋叫起床,说一句‘再让我睡一会儿’。”
“我也想被可能有的妹妹嫌弃赖床,一蹦蹦到身上!低嘀咕一句‘姐姐懒死了,快起,快起!’”
“只是那点疼的话,我不怕,不怕的”
声音越来越小,憧憬却越来越大,两相交错拉开哽咽,
哽咽着。
“我也想和爸妈一起春游,想跟哥哥抢着吃解暑的西瓜,想陪妹妹踩地上的叶子,想全家一起盖同一个被窝看同一场雪。”
“哪怕明天就会死,我也想过一次生日”
“可是我能吗?我不能!”早见梨衣望向路明非,声嘶力竭,
“我的名字,我的年龄,我犯下的罪行,甚至是我的生日!你明明知道那么多,为什么就不知道我根本就没得选啊!”
“说什么杀我都会脏了你的手,为什么好像是我错了一样!”
她是杀过很多人,是把刀,是个侩子手。
她是有罪!是该死!理应下地狱!滚油锅!
罪,她可以认!
可她真的做错了吗?
路明非尽可以执着于早见梨衣无解的罪。
但哪怕神真的在这里,也不能说她想活着,错了!
她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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