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我在宴席上吃多了点酒,出来散散酒气,顺便来阿弟的寝舍替他拿件东西,这期间并无什么刺客来过,护卫也都守在外头。如此,便不用麻烦侍卫再进来搜查一遍了。”
庄良压低声音,态度恭敬:“末将也是按照规矩办事,君上有令搜拿刺客,不放得过章华宫任何一个角落。如若因末将疏忽,导致刺客脱身,那末将便是十个脑袋都不足以抵偿。”
卫蓁手搭在门框边上,指尖轻轻蜷缩起来。
她也知晓,自己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庄统领,并非是我有意为难,实在是傍晚时分下了一场雨,我吹风受了寒,这会身子不适,隐感头疼,若是侍卫等会进来搜查好一会,携带潮湿水汽,怕是明日我便要染上风寒,卧榻不起了。”
她说话声染上些许哑意,喉底亦传出了几声低低的咳嗽。
庄统领面容带上了几分为难。
内里人顿了顿,“不过庄统领若是想搜,那便进来搜吧。”
说是可以搜,可门外谁都能听出来,这语气比之方才冷了不少。
庄良侧开一步,一侧的下属对他摇了摇头。
卫家小姐身份尊贵,出自楚国六卿之一卫氏,只待一个月后便要嫁入东宫为妃。
现在是太子妃,未来便是楚王后。
这样的身份,如何得罪得起?
权衡利弊后,庄良开口道:“既如此,您且保重身子,末将便不唐突进去了。”
说罢示意众人离开:“走!”
卫蓁听着外头的动静,心中略松了一口气,方要转身,又有另一道声音响起,“等等——”
声音清贵优雅,若金石玉珏相撞,掷地有声。
殿外随之一静。
“冒犯卫大小姐了,只是今日这殿舍必须搜——否则末将也不知晓,会不会有刺客闯入大殿,劫持卫家小姐,逼着她就范,不许外人入内。”
院外雨水磅礴,俊美的少年自马上走下。
月色摇曳,积水空明,他身姿清俊挺拔,修长的手轻轻按上腰间的宝剑,步履从容往殿前走去。
四周无数道目光追随至他身上,众人皆知,祁少将军与卫侯交好,今夜敢这般得罪卫侯长姐者,也只有他了。
门口侍卫犹豫不决:“少将军。”
祁宴并不领会,轻拍了拍门,“卫大小姐?”
里头并未有人回应,如是又敲了几声,依旧是一片静默。
“砰”的一声,祁宴将殿门用力踹开,独自按剑步入大殿。
冷风呼啸灌入大殿,素净的帘幔翩飞。殿内不见人身影,只一侧帘子后传来动静。
卫蓁退到帘幔之后,看着门口人走进。
她本以为他会先搜外殿,不想转眼之间他已经行到了跟前。
一把长剑挑开了搁在二人面前的帘子,剑柄雕走龙蛇纹,锋芒毕露。
随着剑柄微微转动,明丽如秋水的剑身,折射璀璨剑光,映亮来人一双昳丽的双目。
当他抬起眸时,仿佛有熠熠华光从眼底迸出,令人无处躲藏。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卫蓁下意识侧过脸,身子背对着他,尽量不让他看到身前的血迹。
此刻的她春衫薄薄,潮湿贴身,全身被水珠勾勒得紧紧的,必定是狼狈不堪的。
而他似乎也只是在挑起帘子那一瞬,脚步顿了顿,便绕开她往里头走去了。
卫蓁退到一侧的屏风后,听着外头翻查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响动,伴随着嘲哳雨声送到她的耳畔,无疑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阿弟与祁宴虽是好友,然卫蓁与他并不相熟。
正思忖着,她垂下目光,发现裙边不知何时竟汇集了一汪血水。
殷红的血珠沿着裙摆蜿蜒落下,滴答溅落在水磨地砖上,犹如一朵绽放的红莲。
卫蓁提起裙摆,欲遮住那一抹刺眼的血迹,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卫大小姐,这边的柜子还未查。”
少年颀长的身躯在她身侧落下一团阴影。属于男子身上清冽的气息从后袭来,瞬间打破了她周边的防线。
卫蓁已是退无可退,头皮一阵发麻。
他侧身而来,卫蓁背对着他,身子僵硬间来不及退让,二人间距离一下拉得极近。
空气中好似还残留着哪里的血腥之气。
一股淡淡铁锈般的血腥气,伴随着女儿家裙衫上浓郁香气,幽幽绕绕攀爬上他的衣袍。
卫蓁心口急跳,欲转过身去,被祁宴用力地拨过肩膀,背一下抵在屏风之上,长发披散在肩,身前正对着他。
自然而然,他看到了她衣裙上透出来大片大片殷红血迹。
卫蓁红唇微张,似要解释。
祁宴长眉秀目微挑,抬起眼问:“卫大小姐,你杀人了?”
懒洋洋的一句话,从他口中慢慢地吐出,充斥着别样的危险。
卫蓁对上那一双清彻的长眸,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滴冷汗从她后背滚落,滑进了衣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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