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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海平得了吩咐,早早准备了马车。邢夫人与二姑娘迎春共乘一辆朱油车,另有两辆马车供丫鬟们乘坐,这莺莺燕燕的挤在一处,挨着这个、碰着那个,顿时叽叽喳喳说起来没完。
邢夫人打发婆子呵斥了一阵,这才肃静下来。李惟俭骑了狮子玉,与几个仆役打马走在前头,这队伍才浩浩荡荡朝着城外开进。
随行仆役都是办老了事儿的,一切打点自有其主张,李惟俭不过是凑数般拿个主意,实则有他没他一个样儿。
队伍出得内城,又转向西出了外城,沿着官道一路前行。此时嫩草破土、柳树抽芽,春风和煦、拂面不寒,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内宅里的妇人少有出门儿的机会,于是后方几辆朱油车的窗帘便一直挑开着,每个窗口总会交错着几张面孔,叽叽喳喳说着外间的景色。
那水月庵距离不远不近,便在那西山左近。队伍一路前行,临近午时总算到了地方。
早有小厮上前叫门,一众姑子便早早迎将出来,将邢夫人、迎春等迎进了庵堂内。
李惟俭心知庵堂不容男客,干脆便留在外间与一干仆役说嘴。
正说话儿间,忽见一吊儿郎当男子自庵堂内神色自若地行将出来,随即唤了小厮,打马便走。
李惟俭顿时一怔,奇道:“这庵堂还容男客入内?”
有小厮嗤笑一声,说道:“俭四爷这就不知了,庵堂寻常只是不容男客过夜。嘿嘿,不过这水月庵嘛,银子使足了过夜也使得的。”
好家伙!李惟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忖,看来这水月庵可不是个清净之地啊。
他倒是知晓,这世间有一种庵堂极不正经,名为庵堂,实为半掩门子的销金窝。据说泰山脚下的姑子极为出色,是以世间盛传。不想这京师脚下也会有这般藏污纳垢之地。
转念一想,这水月庵的住持老尼来日可是做了回掮客的,这才有了王熙凤弄权铁槛寺。若是守清规戒律的,又怎会去充掮客?
李惟俭瞧着远去的那人,笑问:“这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竟跑这里寻花问柳来了。”
那小厮就道:“小的倒是认得,此人乃是长安太守小舅子李衙内,仗着长安太守的势,素日惯会惹是生非。不过俭四爷也不用理他,咱们这样的人家,随便抬出来个管事儿的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正说话间,身后忽而有人唤了李惟俭。
李惟俭赶忙回身行了几步到得庵堂门前,那婆子上下打量了李惟俭几眼,就笑着说道:“俭哥儿何必在外间晒着?大太太发话了,请俭哥儿进里间歇歇脚呢。”
这婆子却是眼生的紧,李惟俭也不理会婆子言辞间的无礼,随着其进得庵堂里,略略扫听才知,此人乃是邢夫人身边儿的婆子,名王善保家的。其外孙女便是迎春身边儿的大丫鬟司棋。
李惟俭心中古怪,总觉着这婆子上下打量自己,更像是娘家人看新姑爷?
进得一方静室,便有小尼姑奉上了茶水。李惟俭略略坐了会子,外间脚步声渐近,却是司棋引着二姑娘迎春来了。
迎春面上羞赧一如昨日,司棋就笑着说道:“大太太寻了静虚师太解梦去了,我带着姑娘来此歇歇脚。”
李惟俭起身与迎春见过礼,彼此落座了,那司棋又道:“姑娘,你昨儿不是还说有许多话儿对俭四爷说嘛?怎地这会子见了真人又做起了闷葫芦?”
“我——”迎春瞥了李惟俭一眼,心中怦然得厉害,好一阵才道:“——你写的话本子我瞧了,极好呢。”
李惟俭笑道:“不过是游戏之作,二姐姐见笑了。”
迎春顿时连连摇头:“不是奉承话儿,就是极好呢。”与李惟俭略略对视,她又垂下螓首红了面颊。
李惟俭看在眼中,忽而心中划过一段话来:人间的真话本来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片话。
二姑娘迎春心里头……似乎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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