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面色又是一变,郑重道:“俭哥儿,那蓉哥儿媳妇你可莫要招惹。”
“这话儿说的,我不过随口一问,怎地扯上了招惹?”
狐疑瞧了李惟俭一眼,见其不似沉湎秦可卿美色,李纨这才舒了口气,说道:“那蓉哥儿媳妇娘家姓秦,其父是工部营缮郎。听说蓉哥儿媳妇是其父自小从养生堂里抱养的,东府大老爷没出家时做主定下的亲事。
不过……我瞧着那秦氏只怕大有来头。她那房里吃的、用的,比老太太还精细。珍大哥、蓉哥儿对秦氏百依百顺,又时常有元灵宫的坤道登门……”
李惟俭一点就透,那元灵宫乃是昭武帝敕造而成,建成后每岁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三代大顺帝王都会来此设道场,爙灾祈福。
皇家御用道宫的坤道与东府往来密切,只怕那秦可卿真实出身与宗室脱不开干系。
一盏茶饮尽,李纨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我须得照看三个小姑子。俭哥儿若是有事,径直打发丫鬟去寻我。”
“好,我送大姐姐。”李惟俭起身,忽而一拍额头:“诶……险些忘了。”
李纨停步,就见李惟俭快步进得书房里,转瞬取回了一套文房四宝来。那砚台只是寻常,其上雕琢俏皮鸟兽,想来很对兰哥儿心意;笔是湖笔,墨则是西湖十景纹刻的徽墨。
所谓一两徽墨一两金,单只是这套徽墨,就价值百多两银钱。
李纨是有见识的,只瞧了一眼就嗔怪道:“他一个小孩子,哪里用得着这般金贵的物件?”
李惟俭笑着道:“讨个吉利嘛,预祝兰哥儿蟾宫折桂。”
李纨又埋怨几句,到底收了文房四宝,又扯着兰哥儿道谢一番,这才走了。
李惟俭送出大门外,待回返时,径直招呼了琇莹道:“去知会你哥哥一声,就说过会子我要出门。”
琇莹应了一声就往外跑,晴雯却道:“四爷,好歹吃了早饭再走啊。”
“啊?”李惟俭有些诧异,心道早饭不是吃过了吗?
他问过了晴雯才知,敢情早起吃的那一餐是早点,如今正儿八经的才算早饭。这贾府两餐三点,分作早点、早餐、午点、晚餐、晚点,讲究少食多餐。
辰正才吃过,还吃了不少,如今才巳初,哪里还有胃口再吃?(注二)
李惟俭只道不吃了,回返书房取了拜帖,又换了身湖蓝色的澜衫,随即施施然去到仪门外。
会同了不服不忿的吴海平,管事的门子便热切迎将上来:“俭四爷,马车备齐了。”
李惟俭暗忖,怎地今日这门子如此热切?许是见贾母时得了老太太几句赞赏之故?
按下心头疑惑,他道:“我听说内城狭窄,车马只怕不便,可有马匹?”
“有,有有。”那门子当即朝着一名小厮招呼道:“速去给俭四爷牵两匹合用的马来。”
小厮应诺,不片刻便牵来一白一黑两匹马来。黑的那一匹只是寻常,白的那一匹肩高四尺有余,极为神俊。
那门子赔笑道:“好叫俭四爷知晓,这匹狮子玉乃是政老爷四十整寿时,北静王送的贺礼。听说是大宛名马之后,性子也极温顺。”
李惟俭禁不住赞了声‘好’,牵了狮子玉抚了几下马首,扭头冲着吴海平扬了扬下巴。
吴海平眨眨眼,顿时心中一阵暗骂,不情不愿自袖袋里寻出几十枚铜钱,气哼哼交到那门子手中。
门子顿时笑得没了眼睛,没口子打躬作揖道:“哟,这话儿说的,谢俭四爷赏!”
李惟俭道:“日后好生伺候着,短不了你们的。”
门子立马保证道:“俭四爷且放心,日后您要出行,但凡有差池您只管寻我的不是。”
“哈哈,那我可就信了。”
李惟俭牵着狮子玉出了贾府,迫不及待翻身上马,催马奔驰一阵,待出了宁荣街这才放缓马速。
吴海平骑着黑马追将上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道:“您李公子真大方,三不五时动不动就放赏。可您下次放赏能不能自己掏钱?”
李惟俭优哉游哉道:“你瞧着老爷我身上有地方揣铜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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