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会计家办事儿实在不地道。
这么对一个姑娘,也太缺德了,不怪赵村儿的人打过来。
李村生产队的社员们看向李会计夫妻的眼神有些鄙夷。
李大胜妈没有赵柯逻辑清晰,受不了村里人的眼神,蒙头转向之下,说出个最烂的回应:“兴许两人是写信……”
李村
队长都替他们夫妻丢人,看向夫妻俩的眼神恨不能抽他们。
“啪!”
李会计打了孩子妈一巴掌,气愤难当,我还以为大胜身体真的不舒服,肯定是你撺掇他做错事!你是想毁了他一辈子吗!”
李大胜妈震惊地捂脸,然后在他狠厉的目光下,垂下头,默认了。
赵柯等人冷眼看着。
李会计转向余秀兰和赵建国,满脸歉疚地说:“都是我没管教好家里人,余主任,你看我赔偿你们些损失,行吗?”
余秀兰怒意无法消减,我女儿以后在轴承厂还怎么做人?你赔偿得了吗!
李会计态度放得极低,是,大胜的行为给你家姑娘造成了伤害,这样,我……我赔偿三百块,可以吗?”
李大胜妈倏地抬头,“什么?!三百块!”
赵二奶也在旁边儿惊呼:“三百块呢!”
赵五奶一时放松,就让她找到空张嘴,连忙重新捂住。
李村队长给了李会计一个眼神,李会计立即拽了孩子妈一下,让她别出声。
随即,李村队长好言好语地说和:“这事儿确实是他们不对,不过三百块是他们家全部的家当了,你们看能不能就过去了?”
余秀兰不乐意,“过不去!”
李村队长也知道他们夫妻在气头上,便又问赵新山:赵队长,你看……
赵新山视线略过余秀兰夫妻,落在赵柯身上,你看呢?
所有人都看向赵柯。
赵村儿人倒是还好,李村儿的人都有些奇怪,他们竟然询问一个年轻姑娘的意见。
赵柯几乎没犹豫,“五百,还得签证明和保证书,证明李大胜和我姐赵棉没有任何关系,纯属诬陷,保证你们全家以后都不靠近、打扰我姐赵棉的生活。
五百……就是真的彻底掏空家底了。
但为了尽快解决,李会计咬咬牙,“好,五百,你们不再追究大胜?”
至于签什么声明和保证书,他没放在心上。
赵柯淡淡地说:“我不追究。”
余秀兰眼一瞪,“不……”
br/>赵建国了解赵新山的态度,按住她,制止,“听闺女的。”
余秀兰不甘心这么放过李大胜,憋气。
李村队长生怕他们反悔,还闹个没完,赶紧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拟好证明和保证书,给赔偿。”
“现在就得签。”
赵柯从包里拿出纸笔,递给赵新山,“大伯?”
赵家所有人:“……”她咋还带了纸笔?
赵新山接过来,走到牛车那儿,垫在牛车上开始写。
写好后,赵新山合上笔帽,拿给李会计。
李会计看了好一会儿,才在赵村众人的催促下,抖着手签上名字。
轮到李大胜妈,她硬邦邦地说:我不会写字。
赵柯又从挎包里掏出一盒印泥,“那就按手印。”
李村众人:“…”带的可真齐全。
赵村众人:“…”
印泥只有队委会有,她什么时候从大队顺出来的?
李大胜妈再不能拖延,不甘不愿地按上手印,一想到凭空损失五百块,心口都开始疼。
而赵柯还不满足,看向李村队长,我还要你在上面签名,你们大队盖章。
李村队长深深看了赵柯几眼,只能答应:行,现在就回去。
赵家众人瞪着李会计夫妻,逼着他们立马回去拿钱。
李会计夫妻只能拖着宛若残疾的双腿,跟他们一起往村里走。
李村生产队其他人站在田埂上,对李会计丝毫同情不起来。
李会计家没有五百块现钱,最后用家里新买的自行车抵了一部分钱,全都被赵柯要求,落实在书面上。
然后,赵柯收好那几张薄薄的纸,道:我会把证据和赔偿给我姐,由她决定是否继续追究。
李会计夫妻顿时一急,“你怎么能反口?”
连赵村众人都意外地看向赵柯。
赵柯很无赖,我是答应了,我现在答应,明天也会答应,什么时候问,我都会答应。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资格替受害人不追究?”
余秀
兰听了,瞬间通身舒畅,就是,别人有什么资格替受害人不追究。
赵柯看着怨愤不甘的夫妻俩,冷静地说:你们造谣轻而易举,我们却要不断不断地拿出有力证据来证明那是谣言。而即便辟谣的证据多有力,造成的伤害和影响不可逆,永远会有好事的人,恶意揣测、嘲笑、凝视我姐……
李会计夫妻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自然不能共情。
赵柯冷笑,“跟你们这种人也说不明白,我们说点儿能明白的。”
她站在赵枫和另外一个壮实的堂哥中间,身后是举着家伙事儿的庄稼汉们。
“别惹我。”
李会计夫妻神情变了变,显然被一个小姑娘这样当面教训,都很难堪。
而赵柯狐假虎威完,看了一眼手表,没什么礼貌地撂下一句走了,转身就骑上原来属于李会计家的自行车。
李会计夫妻看着自行车越来越远,心都在滴血。
余秀兰慢了一步,对李村队长说:“对了,不要再叫我余主任,我们赵村儿的新妇女主任是我闽女了。
几分钟后,赵村儿众人趾高气扬的身影消失在李村队委会。
李村队长今天因为李会计夫妻在别的村儿丢了大脸,对他们没有一点儿好态度,“还不走!还嫌不够丢人吗!”
李会计夫妻灰溜溜地出去,在大路上就打了一架,又让村里人看了笑话。
赵柯要去公社看姐姐,现在天有点儿晚了,她一个人骑车肯定不安全,就叫赵枫骑着另一辆自行车,两人结伴去公社。
赵枫往常骑自行车出去,都要嘚瑟好久,今天瞪得飞快,一心都在公社的大姐身上。
俩人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公社。
赵柯去宿舍,没有看到大姐,才得知今天下午赵棉跟李大胜在家属院又冲突了。
李大胜被拘留了。
他是活该。
赵柯和赵枫更关心赵棉的情况,匆匆赶到于师傅宿舍。
赵棉看见两人突然出现,惊讶极了,“你们怎么在这儿?”
“姐?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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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棉笑了笑,柔声道:“我没事。”
赵枫上上下下打量姐姐,在她手背看到一小块儿青紫,蹭地怒起,“姐你手咋青了?那个李大胜打你了?!”
于师傅端来两杯水,放在桌上,说:“我儿子没让他动手,这是早上她发烧,打针打得。”
赵枫面对陌生的于师傅,有些拘谨地挠挠头,原来是这样……
于师傅瞧了赵枫两眼,确实是个单纯的小子。
父母不重男轻女,弟弟维护重视姐姐,赵家家风确实很好。
赵柯跟赵棉说完他们找去李家村的经过,掏出兜里的钱给赵棉,自行车我也留下一辆,姐你平时可以在公社骑,回生产队不要骑,还是我们接你。
“你们都骑回去吧,我用不上,钱你也收着,不用给我。”赵棉把钱也推回去,情绪低落,”让家里人为我操心了。”
“都是一家人,姐你不用想太多。”
赵棉看着她,忽然问:“小时候,我差点儿害你淹死,你还有印象吗?”
“害死?”赵柯茫然了几秒,“不是姐你救的我吗?”
“什么?”
赵棉有些无措,“我只记得你被冲走,村里也说是别人,不、不是吗?”
赵柯其实对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印象不深,但确确实实记得,“我抓住你的树枝了啊。”
一句话,赵棉因为生病遗忘的记忆慢慢回笼。
她在岸边大哭着追妹妹,捡了一根树枝拼命递给妹妹,好几次险些也掉下去。
就在妹妹起起伏伏,几乎快要沉下去,她也几近崩溃的时候,奇迹般的,赵柯伸出小手,抓住了树枝……
她力气不够大,没有办法把赵柯拉上来,只能拼尽全力攥着树枝不松手,直到有大人听着动静,跳进河里救,才栽进水里。
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就忘了呢?
一定是妹妹不舍得她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无法自拔……
赵柯看姐姐情绪不是坏的,用手肘撞了撞赵枫。
赵枫俩手都抱着于师傅硬塞的肉酱和水果,二姐一时子,一下子想起来,他们还有别的事儿。
赵柯起身,“姐,你晚上
好好休息,我带赵枫去找个地方住。”
于师傅说:“要不你姐俩都住在这儿,让我赵枫去跟我儿子住招待所?”
赵柯当然不能答应这个安排,连连摆手,“公社我熟,而且我俩在一起,没事儿的。”
她说完,就拽着赵枫匆匆离开。
于师傅抓不住人,只能无奈地回来,叮嘱赵棉:“你身体还没好,早点儿休息吧。”
赵棉胸口鼓胀,躺在上铺,平复着情绪,含笑入睡。
第二天一早,赵棉等在于师傅宿舍,一直没等到赵柯和赵枫的身影。
于师傅本来说要去食堂打饭,却空着手从外面回来,鼓动她:你回宿舍换一件衣服,去食堂吃饭吧。”
赵棉没多想,乖巧地答应,只是踏出于师傅宿舍前,手指紧了紧,深呼吸好几次,始终难以迈出那一步。
于师傅装作没看见,在桌上装忙胡乱摆弄,不去催她。
赵棉心里建设了很久,走出去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等着迎接众人异样的视线。
但是没有。
于师傅的邻居是另一个车间的师傅,看见她,热情地打招呼:“诶,赵棉,你身体怎么样?”
赵棉怔怔地眨眼,呆呆地回答:没、没事,好多了。
“那就行,快去食堂吃饭吧。”
“好、好。”
她一路从家属院走到集体宿舍,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跟她笑着打招呼。
赵棉受宠若惊地回应。
等到了宿舍门前,赵棉想,舍友们常说不喜欢不正经的女青年,她们就算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也正常。
门从里面打开,两个结伴的女工友看见赵棉,惊喜,赵棉,你回来了?你昨天没回宿舍,我们担心好久。”
女工友拉着她进去,里面的几个人都跟她打招呼,然后像往常一样随口聊起各自发生的新鲜事儿。
赵棉边换衣服边听着她们说话,嘴角抿起。
几个人等赵棉换好衣服,拉着她有说有笑地出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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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赵棉左右手都被挎着,根本不容她犹豫,直接走上了通往食堂的路。
人来人往,认识不认识的人,看见赵棉,都会笑一笑再路过。
熟悉的人会打个招呼,笑着催促她们:怎么来这么晚,食堂快没东西了!
女工友赶紧拉着赵棉小跑进食堂。
没有人对赵棉指指点点,每个人都在用笑容抚平她的忐忑。
崔大姐拿着大勺子,在汤桶底下使劲儿一搅,舀起一勺满满的干货,倒在她的饭盒里,笑呵呵地说:“多吃点儿,啥事儿没有。”
赵棉眼眶有些泛酸,“嗯。”
厂里几乎所有人,昨天都迎来两个年轻的客人,他们诚恳地拜托,请他们对赵棉笑一笑,只需要笑一笑。
而从日落奔走到月升的赵柯和赵枫,此时此刻在招待所里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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