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该讲“当仁不让”,因为恰恰是说出这四个字的那位儒门一脉祖师爷,还曾另外说过“君子三畏”四个字,而这三畏第一就是畏天命,前后相较,其道昭然。
不过,眼下的情形确实是由不得少年退却,所以连山在赞赏之余,也在心底里进行了一番计较,最后才朝那少年妥协道:“既然你实在担心,那咱们便取一个折中之法,我会留一小部分神识进入你的识海,如此一来,则那五方亭中的对弈,将由你我各掌握一半的意识,下棋之事由我掌握的那一半来主持,应变之事则由你来负责,你我合力共同拖住那人,你看如何?”
到了此刻,楚元宵虽然还是有些不太自信,但好歹有这位连山前辈就在他脑海之中指点,他多少还是放心了一些,至于这个提议中用到的某些神仙手段…见怪不怪了。
并且他也知道,既然这位前辈从最开始就是打算让他进五方亭,那么他接二连三的推辞,会不会改变结果不好说,但一定会打乱这位前辈的某些布局,能有现在的这个折中之法,也许已经是最好也最保险的方式了。
连山见少年没有再推辞,也终于满意地笑了笑,这个结果其实跟他最开始的预估差不多,如果这个少年人一上来就胸脯拍得梆梆响,他反而会有些担心,恰恰是这种既敬且畏才有可能撑得过接下来的那一场心力拔河,而他之所以要刻意安排前面这一段讨价还价,一是给这个少年一个足够的心理准备,二则是让他意识到必须要尽心尽力才能不负所托,否则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不光这座盐官大阵保不住,连带着身处这座小镇中的所有生灵,都得全部跟着搭上性命!
两人议定之后,连山带着少年缓缓走到五方亭附近,随后他一步跨上五方亭上方的那根尖顶,负手而立,朗声一笑:“墨大先生,既然不远万里到访盐官,何不进来一叙?你既然筹备多年想要破阵,如今事到临头却又驻步在大阵之外裹足不前,恐怕就有些虎头蛇尾了吧?”
……
盐官镇外,那个立足在镇西三里地外金柱崖前的白衣年轻人,手持一柄通体漆黑如墨的玉骨折扇,仿佛那座横亘身前的金柱崖并不能遮挡他的视线,从那句“蠢老虎”之言说完之后,就那么一直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看着整座小镇的一系列变化。
从那外圆内方的布局现世,到四位守阵圣人分赴四方物象,再到四灵现身,整个盐官大阵周围冲天而起的四色光柱,加上小镇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六爻间翻卷沸腾的耀目金光,聚合在一起将整个方圆十里之内黑沉沉的夜幕照得亮如白昼,也将站在山崖石下的白衣人照得清清楚楚、纤毫毕现!
但是,那个雌雄难辨的俊秀白衣人就只是一直站在原地,仿佛像是在看一出大戏一样,唇角含笑,也不加任何阻拦,就那么放任整座大阵运转起来,直至全盛巅峰!
直到小镇中心位置的那位真正的大阵主阵出言相邀那一刻,他才微微一笑,缓缓抬腿迈步,一步踏出时,身形毫无轨迹出现在万丈高空中,视线能轻而易举越过那座高过千丈的山崖石,一眼看到那小镇中心位置凉亭顶端的那个墨绿衣袍的白发年轻人。
也是在此时,这位被称作墨大先生的俊秀白衣人才终于说出了到达小镇后的第二句话:“这盐官镇毕竟是数位天下顶尖人物亲自摆下的道坛,又有你周先生亲身坐镇,本座若是真应了先生所言单刀直入,不光不敬不说,恐怕这条小命也活不长了吧?不过既然周先生诚意满满,那本座也总要有个机会能略备薄礼嘛!”
说罢,也不等旁人回复,白衣人轻轻抬起左手,拇指食指按在一处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这一声脆响,好似两军对阵的战场上那催人奋进的隆隆战鼓,虽然只有一声,却在方圆十里天地之内如空谷回响连绵不绝,声漫愈远,鼓声愈隆,小镇上那因为大阵运转而陷入懵懂之中的上千生灵,虽然一个个眼神空洞,但在这鼓声回响间就像是灵魂要被撕扯而走一般,无不面露痛苦之色!
下一刻,自盐官镇四面八方的遥远天边,猛然亮起不下二十道如璀璨星辰般的耀眼金光,甫一现身就以极快的速度向小镇汇聚而来,眨眼便到了跟前,而这些突兀现身出来的金光不是其他,无一例外全部是肉身成圣的绝巅武夫!
等到麾下列阵完毕,为首白衣年轻人才勾唇一笑,认认真真整了整衣冠,随后朝那总计五位守阵人抱拳行礼,朗声笑道:“酆都墨千秋,筹谋多年,今日登门破阵,请诸位赐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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