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以前虽然上山下河哪里都去,但从未细心多想过,可自从上次那个打着红色的油纸伞跳上他家墙头的年轻人来过了之后,少年才开始留心起一些东西。
他没读过书,也不懂风水易理之类的讲究,但好歹脑子还算活泛,想起那些在小镇上流传多年的说法,还有那个姓徐的年轻人一家,包括带大他的那两个老人以前对他反反复复的某些叮嘱,还有镇中心的那座在那个说书匠口中不合规制的五方亭……就隐隐约约有了某种莫名的感觉,是不是这些事情也应该是有些什么别的说法?
……
告辞离开的佩剑少女渐行渐远,走出去几十步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缓缓回头看了眼那个已经出镇东去的少年背影。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在小镇李氏那边听说的那个外乡人捡回来的外乡孤儿应该就是他了,还说他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最好不要接触太多。
少女不信这些,她一贯觉得拿“命该如此”这类的胡话糊弄人是最没出息的说法。
与其如此,她更愿意相信手中那柄三尺长剑,谁不服砍死谁!老天爷又如何?
她又看了眼那个已经快要看不见背影的少年,然后转身离开。
盐官镇的得天独厚,照不照顾外乡人,见仁见智。
这里面包括他们这些最近才来的,也包括那个来了十几年却命途多舛的贫苦少年。
——
小镇乡塾的塾师崔先生今天破天荒没有忙着给学生们开课讲书,这位习惯性手提折扇的中年儒士今日少见地走出了那条名为“桃李”二字的街巷,看他步履的朝向应该是去往镇子中心的那座五方亭。
学塾里,一个弯腰驼背住着拐杖的老先生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给端端正正坐在学堂里的小镇少年们讲书:“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心以得之……”
走出桃李街的中年儒士身后还跟着个少年,衣着朴素,面容平静,应该是学塾内的学生之一。
儒士走到那个占地极广的十字路口,侧头看了眼东北角上那个一贯捧着一把小巧紫砂壶卖书的说书匠。
两个读书人,一个教书,一个卖书,平时并没有怎么见过面,今日倒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点头致意,别无多言。
随后,中年儒士继续领着学生前行,最终停在了路口中间的那座五方亭前。
崔先生看了眼亭口上那一副胜迹联,侧头问那个随行而来名为韩元赋的学生道:“你对这副联可有什么看法吗?”
韩元赋有些紧张,他以前从未跟着先生单独出来过,平时能跟着先生进出的大多都是大姓陈氏的那个嫡子,姓陈名济的书呆子。
在乡塾读书的这些年里他一直都很羡慕陈济,但却从没有料到过有一天会是他跟着先生出门,还被先生考校了这样的问题……因为生怕这个问题自己答得不好,所以少年有些犹豫,面色迟疑。
中年儒士见状温和地笑了笑,“无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即可。这个问题不算考校,所以你不用担心答得不好,先生也不会生气。”
少年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还是字斟句酌、小心翼翼,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他从心底里还是暗暗希望能让先生记忆深刻一些,“先生,学生觉得这副联取字取意力求广大,目的自然是为了营造气象,只是这联在横竖之间……不太搭,放在这小小的五方亭……似乎……也不太衬。”
他尽量地想要说得委婉一些,所以到后面就显得有些磕巴。
中年儒士一边听着少年的说法一边缓步走进了那座凉亭,坐在亭中石桌边的圆形石凳上,对于少年的回答只是笑了笑没有评价,等他说完之后又转了个话题问道:“你知道那些外乡人为什么会来盐官镇收徒吗?”
少年若有所思,缓缓点了点头,“有些猜测……”
“说来听听。”儒士笑着点头示意,手中折扇指了指石桌对面,示意少年可以坐下回答,“还是老规矩想到什么说什么,你也可以说说你对此事的看法。”
少年恭恭敬敬朝先生行了礼,随后轻轻坐在先生对面,屁股只略微挨了少半边石凳,身姿板正,认真回答道:“盐官镇的布局,并不像是任意排布,或者任由住民随意建造,更像是提前安排好的,虽然是有以原来盐田为界的缘故,但依旧不太合常理。”
儒士轻轻点了点头,但没有出声。
少年看了眼先生的表情,继续字斟句酌:“小镇方位很正,四方物象如蛰龙背、玄女湖、金柱崖和红枫林等,虽然名字叫法不一却暗合了四象,而这座五方亭好像是取自九宫‘中五立极’一说,还有那条蓬英河……”
中年儒士笑了笑,制止道:“嗯,可以了,理不可说全,多说无益,你可以直说结论。”
说着,他手中折扇轻轻推动石桌上摆放的那盘象棋中的某颗棋子换了个位置。
炮八平五,最常规的开局。
五方亭中石桌的桌面上刻有一副棋盘,一副木制象棋常年累月摆在那棋盘上供在亭中休憩的人们对弈打发时间,也没人会收钱,只要临走时再摆放回原位即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坐在对面的少年下意识伸手,马八进七,但并没有忘了还在说的话:“学生猜测,盐官镇应该是个什么阵法,对镇上一定岁数的镇民有好处,而且是关于仙家修行方面的,仙门收徒主要的目的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儒士并不说话,只是不断加快手中折扇拨动棋子的速度。
坐在对面的少年没有办法,只能一边理清言语思路,一边又不得不分心照顾棋局,跟上先生手底下不断加快的弈棋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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