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萧望之并未动怒,反而饶有兴致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通回到交椅旁坐下,淡淡道:“察事厅陷害陆家,这件事应该与你无关,但后续那些事情里肯定有你手下人的影子。不说别的,段作章如果真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你会让他镇守广陵?”
萧望之摇头道:“你莫要把我形容得如同妖怪一般,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怎么可能事事了如指掌?”
“这话如果出自别人之口,我或许会信。”
陆通的情绪逐渐平复,最主要的还是木已成舟,眼下顶多只能算作复盘,故而继续说道:“其一,织经司广陵衙门呈报上来后,你没有派人取代段作章,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依你的眼光不可能注意不到广陵的危机,但你没有撤换看似三心二意的段作章,只能说明你对他非常信任。”
“其二,沉儿出面之后,段作章束手就擒,这件事更是显得很滑稽。织经司权柄深重不假,但这里是江北淮州,而非京畿之地。苏云青身为淮州检校,论地位仅次于你和姚刺史,但他在你面前永远谦恭伏低,因为他清楚淮州十万大军由谁掌控。同理,段作章手握四千守军,就因为林丫头一把刀,他就会轻易地屈服于沉儿和李近这两个小不点?”
“他若不从,沉儿和林丫头还真敢当街杀他,激起广陵军变?”
陆通摇了摇头,无奈笑道:“苏云青还以为这是织经司的功劳,却忽略你在这片地界上经营了将近二十年。如果我没有猜测,李近其实是大都督的暗子,对否?”
萧望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感慨道:“我以为这些年你渐失往日锋芒,今日方知你没有变成钻在钱眼里的商人,依旧是那个事事通透的大管家。”
这三个字有些刺痛陆通的双眼。
他低声道:“大帅含冤过世之后,这世上就没有当年的大管家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怨我不为大帅复仇。”
萧望之面上的神情很是苦涩。
“我不怨你,不怨任何人。”陆通摇摇头,苍凉道:“大帅过世的时候,你还只是淮州境内一介都指挥使,麾下一万多兵马,而且没有几个真正的心腹,又能做甚么呢?这些年你能秉持大帅遗志,为天下苍生守住淮州之地,想必大帅在九泉之下也能感到慰藉。”
萧望之长吁一口气,缓缓道:“广陵那边的事情,我确实不知前情,是那个顾家找上段作章后,我让他虚与委蛇,以便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再后来陆沉那孩子插手其中,段作章因为先前我让他看顾你们父子的缘故,便自作主张与他合作。等我知道之后,再想将陆沉摘出去已经没有太大的必要,而且他自己未必甘心。”
他微微一顿,神色坦然地说道:“我相信广陵可以守住,所以当时我给段作章发去一封简单的军令,他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但是我没想到陆沉表现的那么出色,靖州厉都督又培养出一个好女儿,所以他们能在广陵城外大胜敌军。你也知道,守城待援和出城迎敌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难度犹如云泥之别。从这便可以看出,陆沉这孩子心气很高。”
陆通轻叹道:“其实在细作案的时候,沉儿让李承恩跑来找你,我就发现他心思很深,都怪我给他取的名字不好。”
萧望之道:“这未必就是坏事。他有这个心气又不缺能力,你又何必拘着他?我知道你舍不得让唯一的儿子冒险,可当今这个世道,哪有什么绝对安全的活法?你让他做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果真能无忧无虑?举世浊浪滔滔,独他一人清如许?”
“但是你越看重他,他就越难留在淮州。”
陆通抬起头,眼中陡现锐利的光芒。
萧望之默然不语。
陆通沉声道:“你为何要压着萧闳?不就是因为只要他崭露峥嵘,永嘉城里那些人必然会升他的官,将他调到南面去?别忘了,你家老大萧林如今还在太平州都督府,成日里防备着南诏国那些志大才疏的家伙,简直是光阴虚度!”
“我之所以压着萧闳,不是因为你说的这个原因,而是他性子急躁需要磨砺。论兵法武功,他不比萧林弱,但沉稳厚重欠缺太多。真让他带兵作战,说不定就会被人引诱走入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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