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又像凭着记忆摸索。直到他顺利坐下,手中竹杖都未曾点地试探,却也未离手。
辅国公神色莫测地看完全程,向着安静伫立在角落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点头,悄无声息地将桌上倒扣着的笸萝掀开一道碗口大的口子,正对着闻人惊阙的方向。
“既能模糊视物,为何谎称全然看不见?”
“祖父教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祖孙二人说着,半开的笸萝下有猩红蛇信探出,就在闻人惊阙右手边几寸。
辅国公瞥见,适时端起茶盏,杯盏碰撞声遮掩了红斑黑蛇“嘶嘶”的吐信子声音。
一黑一青二蛇相继爬出,一只顺着桌腿向下爬,一只沿着红木扶手爬上闻人惊阙坐着的椅子,光滑油亮的细长尾巴悬空搭下,就垂在他手臂上方几寸。
闻人惊阙无知觉地继续与辅国公交谈。
“你伪装得很好,老夫竟也看不出你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是祖父教的好。”
闻人惊阙刚说完这句,恰好青蛇落到他脚面上,他眉头一蹙,往下看了一眼,并无其余动作。
黑蛇则是贴着椅背爬到他身后,在他颈后拱起上半身,分叉的血红蛇信危险地探到他侧颈的经脉处。
那里有汩汩的滚烫血流,很脆弱,只要毒牙刺破,瞬间就能将毒素灌入全身,大罗神仙也难救回。
闻人惊阙手脚呈现自然放松状态,平静地与辅国公谈话,“这双眼没瞎,也与瞎子差不了多少。孙儿无意拖累高门姑娘,还请祖父……”
正说着,“啪嗒”一声,椅背上的黑蛇砸落在他肩上。
闻人惊阙猛然停住,右手迅如疾风地朝着颈侧探去,擒住黑蛇的瞬间,他好似才意识到这是什么,面色一白,重重将其甩出。
细长黑蛇被摔在地上,身子扭曲成畸形。
屋中陷入死寂。
几道粗重的喘气声后,闻人惊阙手腕一翻抓紧竹杖,将微微颤抖的手指藏起,站起身道:“祖父技高一筹,孙儿服输。”
辅国公冷漠地看着他,道:“所以,你当真什么都看不见?”
闻人惊阙闭眼,眉宇中写满不甘,“是。”
“便是闻人家的公子,瞎了之后也只能依赖他人,与废人无异。”
“孙儿知晓。孙儿自会找个靠得住的,不会拖累家中。”
谈话就此结束,闻人惊阙行礼后,转身的动作一板一眼,精准地控制着角度,凭着记忆中的方位迈出数步,方才举起竹杖,试探门槛所在。
辅国公冷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忽地拂袖站起,无声地跟到了门口。
只见闻人惊一手虚空地向前摸索,一手敲着竹杖试路,在他侧前方,另有一侍卫横着把寒光长剑,剑尖直直对着他的咽喉。
只要他不改变路径、不停下,就会迎上长剑。
闻人惊阙径自用竹杖探路,神态认真,全然未看见面前无声的危险一般。
眼看脆弱的咽喉距离长剑越来越近,侍卫斜瞟着辅国公,手心发汗。
辅国公没示意他收剑。
直到人将撞上,才看见辅国公眼皮跳动,侍卫已来不及收剑,匆忙将长剑向上倾斜了一个角度,剑尖擦着闻人惊阙的侧脸划了过去。
闻人惊阙仍在仔细辨路,这样走出五六步,似是意识到什么,他迟疑地停下,伸手摸了摸侧脸。
再之后,他捻着指腹在鼻尖嗅了嗅,僵住。
几息后,他转回身,苦笑着朝书房方向再次作揖。
“笃笃”的竹杖声重新响起,逐渐远离。
等闻人惊阙的身影彻底消失,辅国公斜了眼紧捂口鼻、蜷缩一旁的木犀,淡漠道:“还不跟上?”
木犀慌张松口喘气,朝着闻人惊阙离去的方向奔出几步,又停下,慌乱地与辅国公行了个礼,再匆匆追去。
他在拱桥小径旁追上闻人惊阙,看着他颧骨上那道血痕,惭愧道:“公子,我……”
“不怪你。”闻人惊阙平静地打断他,问,“什么时辰了?”
“近午时。”
闻人惊阙停步,思量了下,自言自语道:“这时辰见面,勉强能蹭上一顿午饭……行,回去更衣……”
走出两步,记起在他身侧盘旋很久,与他有过碰触的青黑两蛇,眉头一皱,将手伸出,道:“沐浴后再去吧……木犀,扶我一把,咱们走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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