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懵懵懂懂点点头。
“额娘,面包窑都预热好了。”
额林珠蹦蹦跳跳地回来了,程婉蕴头疼地看着她身上专门为了拜见太子妃新做的旗装沾了灰,她就知道,幸好当初用不同花色的锦绸一共做了四套!
弘皙没理会姐姐,反倒拉着程婉蕴的衣袖继续刨根究底:“额娘,为什么吃不上红薯的日子就很苦呢?”
胤礽默默走到后罩房小院门口时,春风拂动柳梢,满院子都飘着烤红薯那香甜的气味,阿婉正和两个孩子坐在院子里,每人手里都捧着个外皮焦得滴出糖油的红薯,吹着气咬下一口热乎甜软的黄瓤。
猫儿狗儿也卧在她们腿边甩着尾巴。
并不似他心中所想的那般凄风苦雨、惶然不安、或是暗中期盼着他的身影。
胤礽一大早随太子妃满紫禁城溜达了一圈,喝了一肚子茶,吃了一顿味同嚼蜡的饭,紧赶慢赶回来,却还在担忧阿婉如今不知是何心情,因此他刚回来换下衣裳,就耐不住性子要过来瞧一瞧。
在大婚前一夜,不顾何保忠声泪俱下的哭劝,他和阿婉顺着苏拉用来捡瓦的梯子,拎着小酒壶和一盏小煤油灯,爬上了后罩房的屋顶赏月赏星星。
那一夜,他们身边仅有彼此,月光好似银河倾泻,正落在他们彼此的眉眼之间,他们能清晰地从对方眼眸中望见倒映的自己,也只有他们自己。
阿婉卸了妆发,乌发披散下来,没有钗环叮当,却仍旧衬得脸在月光下又小又白,胤礽只觉这一刻阿婉美得不像话。
自打要大婚以来,胤礽从来没有主动去提过这件事,阿婉也从来不提。
胤礽是知道,如今的他并没能力给阿婉更多,那些虚无缥缈的甜言蜜语、温言安慰,又有什么用呢?说千言万语,不如实际上为她多做一件。
程婉蕴的心思又更简单了,她只是觉得,她本无奢望,又何须多言呢?
太子爷是在悬崖边上走着的人,他要顾全的太多了,大家都是泥菩萨,反正到时都是要圈禁的,有什么好争的?程婉蕴想得很开,守着两个孩子,做三条咸鱼也就是了。
所以那天,他们就这样仰望星空,什么也没有说,却又在执手相望无垠星河的那一刻,什么都明白了。
四下万籁寂静,好似这个世道上只剩下你和我,还有这漫天星光。
你我之间曾有这么一刻,也就够了。
喝完了酒,夜也深了,两人一前一后要爬下梯子时,她踩在梯子的木阶上,向下望去时犹豫了一会儿,就听身后传来太子爷低低的声音:“别怕。”
程婉蕴没回头,她有些怔忪。
或许这一晚上的沉默,太子爷想对她说的不过就是这两个字吧。
原来他一直在担心她,程婉蕴心头不由软软塌陷下去一块儿。
“我不怕,”她这才回眸一笑,仰起脸,眉眼弯弯,“不是有您在我背后么?”
胤礽也松开眉头,低笑着“嗯”了一声。
其实,即便是胤礽自己,也需要花点时间去适应和接受另一个他名义上正儿八经的福晋,莫说是他了,整个毓庆宫上上下下,有谁不提心吊胆呢?都在私底下议论揣测这新来的太子妃是什么性情做派呢。
固有秩序被忽然打破,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重塑的。
胤礽如今就处在重塑的时候。
所以他急匆匆过来,是真的担忧阿婉心绪不畅,也是做足姿态给奴才们看的,让他们擦亮招子——太子妃进门,他对后罩房的程侧福晋仍然不同!
不过他显然想多了,阿婉倒是生性开朗,还真没放在心上!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心酸,他总觉着就数阿婉这满不在乎的态度,他好像也不大重要的样子。
比如他走进后罩房院子,就听见程婉蕴正一边吃红薯,一边慢条斯理地给两个孩子讲红薯的来历与好处:“红薯原本不是我们华夏大地的产物,是前明万历年间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入的,这东西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无地不可种。为了带回薯种,粤人陈益在安南冒着杀身的危险将薯种藏于铜鼓之中,闽人陈振龙同其子陈经纶也在菲律宾发现红薯,“取薯藤绞入汲水绳中”带回厦门,从而被徐光启记录在《农政全书》中,后来江南旱涝灾年稻米绝收之际,徐光启想起了闽粤两地的红薯,是救荒的好作物,便自福建引种到上海,随之向江苏等地传播,帮着许多黎民百姓度过了难关!所以红薯能活人,这红薯虽被人称为贫贱之物也是有大功德的红薯呢!”
弘皙听得特别认真,他最喜欢听这样的故事,连手里的红薯都忘了吃,好像自己已经跟着那陈氏驾舟逃亡在波涛汹涌的海上,为了那珍贵的薯种躲避着外蛮的搜捕。
额林珠则疑惑:“可我头一回吃红薯。”
“现在不是吃着了?”程婉蕴没多说:“你们在宫里吃红薯吃得少,你们瞧,咱们现在是烤红薯吃,其实还可以把红薯切块煮粥,也可以把红薯切成条晒干做红薯干吃,这东西多好呀是不是?所以我们要爱惜粮食,外头还有许多百姓食不果腹,弘皙你以后可不许再挑食了,知道吗?”
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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