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不该轻易被触动情绪才是。
偏偏这短短十二句,竟让他激荡起一腔豪气!
想起此曲最初竟是在私宴上唱出,身为帝王,他也不禁好笑:“‘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能在满是靡靡之音的宴席上,唱出此等雄歌,这位柳二郎要么是个不解风情的铁憨憨,要么……要么还真是个心怀大志,赤心报国的!”
他当然不会仅凭猜测贸然作出什么重大决定,此事也不急。
正好可以借此看看,能不能钓起一些鱼来。
赵文海凑趣说道:“少年人多些血气,唱此等慷慨之歌也不奇怪。“
永隆帝斜睨于他,目露不屑:“朕看却未必,贾家哪个年轻人有这等血气?柳家年轻一辈哪个有这等血气?心志如何,不分老幼!”
想起往事,他叹道:“柳棱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只知君臣小忠,不知国家大义!不能为朕所用,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华!”
赵文海垂头,不敢再接话。
暗思,看陛下态度,应是暂时按兵不动,是要继续钓鱼么?
对了,回去不能忘了收拾柳家那些混账!
……
永隆帝准备钓鱼之时,也有人真的在钓鱼。
乐天郡王府,花园中嘉木葱茏,繁花似锦,山环水绕,真如人间仙境。
奇怪的是此间十分寂寥,内侍和婢女全都不见。
唯独银珑潭畔,雪迟亭下,安静的坐着两个人,正在垂钓。
一人身着赤色蟒袍,正是昨日与太上皇作伴赏戏的乐天郡王陈彦俊。
他今日穿着随意,姿态潇洒,神情不似昨天那般乖巧纯善,隐隐多了张扬狠厉。
另一人穿着寻常锦袍,脸上涂抹了厚粉,竟难辨真容,不明年岁。
不知是何身份,姑且以“锦袍人”代称。
两人各自落钩,鱼钩入水,激起微澜,四散开去,水面又迅速归于宁静。
乐天郡王眸光犀利,盯着谭中游鱼,忽叹息道:“孤本想着,将柳二郎置于太安宫内,来日大有可为。以他的身手,对付二三十个禁卫不成问题。
不想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当面拒绝太上皇谕旨。
此人的确是宁折不弯之辈,还是你有识人之明!”
言语中不无遗憾,怅然若失。
旁边的锦袍人听了这话,也是一叹,开口劝道:“殿下也不必惋惜。我早说过,与二郎相处,重在坦荡。
旁人待他好,他则手足相视,不吝金银,旁人待他恶,他便针锋相对,不惧权势。
其言行颇有孟圣‘君臣之论’的古风。
唉,只可惜,他待我不薄,我却辜负了他。”
此人嗓音甚是年轻,该是位少年,身量却颀长,与寻常成年男子无异。
“哼!”
乐天郡王不满的冷哼一声,侧过头,扬眉反问:“谋划此事的乃是柳家叔侄,与你有何干系?
不要庸人自扰!”
对方贵为郡王,身份尊贵,锦袍人似也不惧,摇了摇头,自嘲道:“话当然可以这么说,但你我心知肚明,如此想,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够了!”
乐天郡王显然有些不耐烦,谋算区区一个戏子还不需要他心生愧意,更不要说失败了!
他深吸口气,压下烦躁情绪,吩咐道:“有时间寻个方便,带他来见孤。
若是先前就相识,他知孤心意,也许此事就成了。不至于生出这些无谓的波折,落得一场空。”
锦袍人久久没有回答,默默注视着水中的鱼钩,不知在想什么。
乐天郡王察觉异常,不禁皱眉,面色微沉,声音已有几分清冷:
“怎么,你已经与他说过,他却不肯来见孤?”
“没有!我未曾与他提及殿下。”锦袍人忙否认了。
他深知这位郡王是什么性子,若不说明,恐为二郎招来祸端。
随后停顿下来,下面的话似乎不应当说出,令他迟疑难决。
“你何时也变得婆婆妈妈了!”乐天郡王十分不满。
他欣赏此人,就在于此人既不对他避而远之,也不阿谀奉承,坦荡磊落。
他自认彼此间是君子之交,无不可谈之事。
经此催促,锦袍人方说道:“以我观之,二郎的确有报国之志,只是……”
“只是他想为四叔效力,是吧?哼!连杀父之仇也能弃之不顾!”
乐天郡王冷笑着接上。
锦袍人忙作解释:“并非如此。他父亲怨愤而死,到底不是今上所杀。
且二郎当时年幼,并无深刻记忆,对今上并无怨念,也容易理解。
只因有报国之心,才会一心要考中武举,早日报效朝廷,战场杀敌。”
“你是这认为的?开什么玩笑!”
仿佛听了一个大笑话,乐天郡王失笑摇头:“四叔刻薄寡恩天下谁人不知?
报效?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难道不怕?
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幼稚!
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世上总是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报国?让他先找对主人吧。否则只能落得他父亲的下场,愤懑而终,死不瞑目!”
柳湘莲之父柳棱追随的故太子,正是眼前这位乐天郡王之父。
而听他的口气,分明对其父颇有怨念,令人费解。
锦袍人沉默不语。主人,你也自认是我的主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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