廓亲来。”胡锟应道。
当听到“扩廓”这个名字时,萧长陵先是沉默良久,一双澄亮英目骤然生寒,眉宇间暗影愈深,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神,也顷刻间变得锋锐若刀,但很快便又沉寂了下来,继而淡淡地“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你确定是扩廓吗。”
萧长陵的声音,颇为冷厉,亦颇为镇定,仅凭这一句话……确实听不出什么异常,但若配上这位年青枭雄秀逸的神采,倒是别有一番乾坤,地图前凝然屹立的他,一身白衣胜雪,虽目藏寒色,然整个人依然英俊挺拔,薄唇微微勾着,那双深邃的眼眸,时不时泛起一丝凉意,转瞬又化作透骨的寒气。
“大王,据斥堠回报,北方边境出现的柔然铁骑,皆是扩廓帐下国阿辇的骑兵,为数均在数万人左右。至于漠北其它部落……此番是否随军南下,目前尚不得而知,末将即刻去查。”胡锟按着腰前悬佩的“靖北刀”,面色凝重地回答说道。
白衣藩王漠然负手不语。
元英摇了摇头。
“数万人不行,到底是多少人?我看……要是不弄清楚这个问题,前方这个仗是没法儿打下去了。”
“晋阳来报,明朔已派游骑前往探查,现在……除了知道定襄周边的蛮骑,约有三万之众,另外两路的情况尚不清晰,所以,我们眼下只能等最近撒出去的斥堠回报。不过,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此番边境被扰,均是在城郭之下示威即退,未曾攻城。也就是说,敌人此次的兵力,并不足以攻破城池,故此三路蛮贼,我估计每一路的兵力,应当都不超过三万之数。若是这样计算下来,这次柔然总共调动的军马人数,当在十万以内。”胡锟探出手指,定定地停在毗邻北方六镇的定襄与马邑之间。
“十万?扩廓疯了?!仅凭十万蛮子就想吞下整个北境,他老子都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元英将军鄙夷说道。
“我倒觉得这位柔然太师不似是个蠢人。”这次说话之人,正是身着玄色铁甲的平北将军桓欷,他轻轻握着腰间“靖北刀”的刀柄,挪步上前。
桓欷沉吟说道。
“大王,前几日,三州经略使南宫天穆发来密函,照他得到的讯息,柔然铁骑已于十天前便开始行动,如今……已有数万胡骑自壶关以西南渡无定河,只不过,我们目前手里所能掌握的消息实在太少了,无法判断这股骑兵是否就是第一批袭扰并州的那伙敌寇;更加可疑的是,位于并州西北的定襄和马邑,先后遇袭,可是并州方面却迟迟没有传来消息。这就怪了,扩廓主力究竟是从哪里渡过的无定河。”
龙西风也开始皱眉说道。
“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沿阴山西麓一路南下,在密云附近渡过大河,然后向东直扑定襄?”
身为铁浮屠中军副将的龙西风,少年从军,久经沙场,素以骁武凭陵,悍不畏死之名,勇冠靖北全军,就连萧长陵也曾赞叹“西风之勇,百骑莫挡”;然而,这并不能证明,这位能在沙场上冲锋陷阵的猛将,同样也是一位优秀的将才,比起他在百万军中带兵冲阵的勇猛,龙西风在统领大军方面的才能,反而被削弱了许多,譬如,萧长陵亦曾说过,若让龙西风领兵,只可令他领三千铁骑,绝不可过万;因此,这多年来,龙西风一直便是“铁浮屠”的中军副将,他的麾下,也确实只有三千铁骑。
听完龙西风的议论,胡锟摆了摆手,笃定说道。
“不可能。薛崇英刚从冀州回来,柔然若是从密云渡河,屯驻冀北的东大营守军,不会没有察觉。”
“就算三路贼寇总共十万兵力,但若单凭并州军马,也足以应付了。不过,现在最麻烦的就是……敌军来路不明,莫名其妙就让他们插入我边镇大军的间隙之中。若是不能探清柔然人的进出路途,我们就不能获悉其确切的数目。只要隐匿行踪,漠北金帐的国阿辇主力,随时都有可能突破我们在边境的防线,杀到晋阳城下。而且,这帮天杀的北蛮,来去如风,以战养战,根本不会考虑什么粮草补给,委实难以揣度其具体行踪。”元英浑厚的声音,明显带有了几分深深的担忧。
夜色已经极深了。
幕府大厅之中,依旧燃灯如昼,萧长陵此刻也已凝神闭目,静静地站在地图面前,面无表情地倾听着麾下诸将的意见,双手轻轻地摩挲指间;窗外偶有夜风吹入,吹在萧长陵本就生得俊秀的脸上,仿佛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挥之不去。
厅中,烛影摇曳。
萧长陵双目微闭,眼前宛若浮现出无数部族驱赶着瘦弱的羊马,卷着破烂不堪的帐蓬,艰难地行走在风雪之中,沿着那高耸入云的阴山山脉,拼命找寻着西进的道路,一路上冻尸连连,秃鹫怪叫——这是何等样壮观惨烈的景象,又是何等样一次伟大的迁徙。
胡锟举目,凝望着萧长陵那一抹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正在各抒己见,讨论得如火如荼的将军们,他知道必须要由大王来最后决定了。
“列位,我们今日商议军务,并不是要就眼前局势讨论出个结果来。目前,朝局诡谲,皇室觊觎,我们议的是,假如天子降敕命大王挂帅出征,这一仗究竟该怎么打?如果打……又怎样才能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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