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还价,还是说……你们已经忘记了孤是怎么杀人的了?!”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萧长陵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他这是光明正大地向朝廷宣示王权:你们不要忘了,这里是靖北军的天下,这片土地,是靖北男儿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赫赫功勋,只要这里一天飘扬着靖北战旗,你们就休想带入一兵一卒,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染指我萧长陵打下来的基业;在这块土地上,我,萧长陵,太宗皇帝最倚重的嫡子,大周帝国不世出的统帅,才是号令四十万靖北铁骑,坐拥北境三州的主宰,是搅动这天下风云的霸主;我如今所拥有的一切,皆是我一点一滴,转战疆场闯出来的,你们若是想要拿走,需得用血来换,否则……就必须按我的规矩办。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了,殿下好自为之,下官告辞!”一脸铁青的李嗣元,奋衣振袖,正欲离开幕府。
“站住!”
冷冰冰的两个字,飘然地从靖北之王口中喷出,犹如一支锃亮的长矛,直挺挺地刺穿了李嗣元薄弱的身躯。
“怎么?!秦王是要现在就杀了下官吗!”李嗣元冷冷说道。
“杀你?!”萧长陵神色肃然,唇边却悄悄漾出一抹冷笑,寒气刺骨,“我怕你玷污了孤杀敌的宝剑!”
李嗣元无动于衷。
没有想到,萧长陵突然笑了,笑得如暗夜划过天际的彗星,璀璨而又夺目,他的语气甚是温柔,全然不似先前的冷漠
“婉……,贵妃,可还安好?”
这是萧长陵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表达对婉儿的关心,这一刻,他不再隐忍,不再顾虑,不再违背自己的本心;似乎,萧长陵在用这种方式,昭告天下,在这个世上,只有我……才是最爱婉儿的人,他萧长耀根本不配!
“殿下慎言。”
当李嗣元步出幕府之后,萧长陵黯然的面色,褪去了仅存的温润,终于有了一线光泽,却愈加显得容色冷峻;他回首凝望胡锟,凉薄开口。
“将云州的控鹤……尽数斩了。”
……
风起辽东。
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队,载着过路的云彩与星海,载着昼夜的白与黑,缓缓地行驶在通往锦州的官道上。
车队很长。
一片辘辘声中,宣国公府的一众家丁奴仆,簇拥着一辆挑着“宣国公府”水牌的皂色马车,夹杂在众多的车马当中,显得极是醒目。
宣国公凌韬,军中宿将,太宗勋臣,朝廷一品公爵,官拜兵部尚书,领枢密正使,因此……宣国公一家出行,乘坐的自然是国公规制的车驾,驷马朱轮黄盖,虽无繁丽装饰,但车辕粗壮油亮,轮辐外刷明漆,连厢体围挡都是锦绸所制,可见车主也不是寻常之辈。
车厢两端的纱帘,皆用棉绸制作,压得极紧,纵使外头长风吹拂,也很难掀起一片褶皱。唯一的光线,来自身后雕镂了菱花的窗扇,照在铺满车厢的红毯之上,既有一种盎然的明艳,也透出了几分柔软的温暖。一缕淡淡的书墨清香,伴着袅袅升起的檀香青烟,渐渐飘散于这方小小的天地中,直至销声匿迹。
此时,宣国公的独女,章献皇后的义女——望舒君凌芷兰,正慵懒娴静地捧着一卷《宫词》,清姿娇柔亭亭,斜倚着一方西番莲靠枕,宛若一株临水自照的水仙花,教人一眼便可为之着迷。
相比于谢婉心与李妍,凌芷兰的姿色,反而呈现出一抹淡雅的美——她拥有一双清澈的星光水眸,失神处……一头秀发轻绾成斜坠的随云髻,其上一支双蝶戏云钗,缀下点点紫玉流苏,滑向凝脂白玉的耳际,一袭水芙色长裙,纤秾得体,曳地生姿,更显身段婀娜窈窕,轻移缓步间只见风流秀蔓,顾盼生辉。
听着窗外风声呜咽如诉,凌芷兰的眼中,便莫名有些倦涩。她迷蒙地闭上眼睛,忽然手中一空,握在手里的书卷,似是被谁给轻轻抽走了。她懒怠睁眼,发现竟是自己的贴身侍女绿珠。
“小姐若是乏了,不妨闭眼歇会儿。”绿珠半跪,将书卷搁在旁边的小几上,温顺地为凌芷兰按摩着。
“没事儿。我只是有些走神。”凝思之际,凌芷兰忽然娇俏一笑,笑生两靥,仿若东方天畔五彩缤呈的云霞,轻柔地浮现在她未施粉黛的容颜之上。
“小姐今儿个是怎么了,为何如此高兴?”看到自己小姐的那一抹嫣然浅笑,绿珠难掩内心好奇,轻声问道。
良久,凌芷兰才微敛笑颜,含了一缕喜色,似一朵凝结的梅花,迎着风雪绽放,羞赧问道。
“绿珠,你说……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我吗?”
“小姐,您是说秦王殿下吧?”
凌芷兰郁然叹了口气,凝目望着窗外壮丽的景色,女子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玉带河畔。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那一年的上巳节,后来,先帝的寿宴又见过一次,之后……便再未见过。”
“小姐,奴婢听说,秦王当年曾引得京中红颜相争,为此……先帝还专门将秦王申饬了一番。只是小姐,秦王和贵妃的过往,您不是不清楚,您为什么还……”绿珠担忧地看着凌芷兰,欲言又止。
绿珠的话,俨然刺痛了凌芷兰柔软的心弦,一片惆怅,一片落寞,悄然浮上了她如花美眷的脸颊。
“绿珠,你说得这些,我当然明白。可是,婉儿如今已是陛下的贵妃了,他与她之间是不可能了。”凌芷兰心神稍凝,秀眉微蹙,“我这半生失去的太多,接下来我想要的,我……绝不会放手了。”
“但愿能如小姐所愿。”
……
茫茫天地,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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