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前,一名身着黑甲的大将,挥舞墨旗,猛然劈向地面。一阵此起彼伏的闷响过后,数十架霹雳车一齐发动。只是一瞬间的工夫,火光破空而至,数十个巨大的火团,划破黎明时分尚未褪尽的夜色,落向锦州城的城头。
“公爷小心!”陈玄惊呼。
其中,一个燃烧的大火团,竟然正对着公孙蒲奴和龙旗所在袭来。那一团烈火,有如一颗巨大的火流星从天而降,几乎能将公孙蒲奴和龙旗的身影全部覆盖其中,灼灼热浪似乎扑面而来。
陈玄匆忙抢过身边一名步兵的重盾冲了上去。他只冲出一步,盾牌就被人劈手夺去。灼热的烈风拉开了火色大氅,公孙顺奴双眼充血,挥舞重达三十斤的铁盾,有如一尊巨神般,大喝着踏上一步。盾牌侧面和火团冲击,一团烈火在盾牌上崩溃,燃烧的散片,带着巨大的余劲散落向城中,仿佛刚刚下过一阵火雨。
向来以天生神力闻名的公孙蒲奴,也被那股巨大的力量震退一步。
“公爷,是……,是燎烟之术!”陈玄说道。
公孙蒲奴扯下大氅,掸了掸身上的灰烬。
“本公失策了,萧长陵这不是要攻城,而是要焚城,怪不得要等到今日才攻城,原来……他是在等北风啊!”
如果那团火焰是一块烧红的石头,即使以公孙蒲奴的力量,也不过被砸成一团模糊的血肉。而此时……周围的渝军士兵,都已经万分惊愕地看清,那些燃烧的碎片,只是木柴,散发出滚滚的黑烟,烟里带有催人流泪的硫磺气味。数百斤的一团木柴,同时炸开,浓烟顿时遮蔽了方圆几丈的空间,而且还在不断地蔓延。
“公爷,这样下去,弓箭手根本无法瞄准。”陈玄懊恼地说道。
“不必瞄准,让他们放箭就是了!”年轻气盛的建宁小公爷,厉声喝道,“把所有的箭都放出去!我要萧长陵的脑袋!”
城下,靖北大军王旗招展,萧长陵一骑绝尘,跃马而出,靖北之王身后的亲卫铁骑,皆以重铠锁甲护体,随他逼向城门。铁蹄声橐橐划一,每踏下一步,宛如铁壁动地,枪戟寒光压过了汇聚于火雨之中的晦暗天光。
须臾,城头渝军声势立弱,建宁公战鼓亦为之一滞,旋即重新擂响。楼船战舰上的渝军弓弩手,齐齐将方向对准萧字王旗所在之处,箭雨铺天盖地,急骤打在重铁盾墙之上,叮叮当当响成一片,无一不箭头折裂,坠落于地。
当靖北军的盾墙防线阻截住爆发自北渝王军的箭雨攻势时,只听得……北渝楼船之上,不断有数队士兵高声叫阵,喝骂不绝,直斥萧长陵举兵犯阙,屠戮王师,残暴不仁,在战鼓声中听来分外刺耳扰人。阵前敌军虽节节败退,却仍悍勇顽抗不下。胶着之际,萧长陵与麾下亲卫铁骑,早已强行顶着凌空箭雨,逼近阵前,将无数敌军切割得四分五裂。
不光如此,布于大军阵前的那数十架“霹雳车”,依旧在络绎不绝地投射火球,数十万斤木柴,堆积在城墙周围熊熊燃烧。浓烈的黑烟腾空而起,仿佛一道黑幕把白石砌成的大城彻底遮住,立于城头的北渝射手,不但看不清外面,而且还要忍受浓烟刺鼻的气味,烟熏得他们双眼红肿流泪,只能盲目地发射箭矢。
满天的火团,夹着漆黑的球形包裹,全部瞄准了锦州城的城门。那些包裹在城门外的千斤闸上,纷纷破裂,其所包含的黄油,却从城门的缝隙处渗透进去。带队支撑城门的百夫长,伸手在那些黄油上摸了一把,只觉满手的滑腻,他在鼻端一嗅。
“是松油!”
紧接着,十数支长长的火箭,一齐在了城门上,登时烈焰大作,立刻包围了整个城门,从上下的空隙一直烧了进去,几个贴近城门的士兵,一不小心沾上了松油,衣甲顿时燃烧起来。军士刚要取水,却发现已经迟了,滚滚热浪袭来,没人可以靠近城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城门在烈火焚烧中渐渐扭曲变形。
“公爷,火势太大,城门快顶不住了。”百夫长失声疾呼。
公孙蒲奴脸色狰狞。
“传令将士们奋力顶住,城门若破,全军覆没!给我杀——”
“是!”
渐渐的,靖北铁骑的怒吼,迅速汇成了一片低沉可怖的声浪,地面也因为重甲骑兵的敲击而缓缓震动。此时,霹雳车的攻势,已经改为发射炬石,沉重的石料烧红之后,被用力抛进城去,落地砸得粉碎,不但落地处的士兵无从幸免,周围一圈也为碎石烫伤砸伤。城下靖北军的低吼并未因此停歇,反而愈发响亮。
等到这片吼声完全控制了周围的节奏,一名身着黑甲的靖北军士,高高举起大旗一振,焱烈之花凌空招展。
……
满城燎天的火焰,深深地映入萧长陵的眼眸深处,一代枭雄神色冰冷,展颜一笑,笑容之中……透露着一抹睥睨群雄的狂傲,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声音,低沉,肃杀,寒厉。
“好一蓬大烟火啊!这才是乱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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